眾人圍在艾爾身邊,均緊張得直冒冷汗。他們現在想逃是來不及了,海龍一口酸漿噴出來,能把他們瞬間化成骨頭,只能等待時機……
可是,海龍究竟想干什么?叢夏從唐汀之哪里得知,龍血人彼此之間是可以聞到氣味的,也會有一定的同伴的感應,但是這種感應不分好壞,并不會因為是同類就皆大歡喜,相反,很多龍血人嗜血暴躁,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海龍的頭越來越低,最后,那裝甲車大小的赤紅色眼珠正對向了艾爾,那眼球如血色水晶一般,血紅剔透,一眨不眨地看著艾爾和沈長澤,艾爾也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過度興奮,面孔煞白,身體微微顫抖著。
眾人屏住了呼吸,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海龍又微微抬起頭,把巨大的鼻孔對準了艾爾,那大黑洞一般的鼻孔,噴出酸腥的氣息,味道相當濃烈,艾爾皺起眉頭,差點被熏吐了。
海龍就那么嗅了兩下,又把眼睛對上了艾爾,瞳孔里清晰地映照出艾爾和沈長澤的樣子,艾爾看著那血水晶一般的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有些怔愣,突然,他看到那倒影里,沈長澤動了一下。他趕緊低下頭,見沈長澤竟真的醒了過來,一般沈長澤因為力竭而變成這個樣子,至少要睡個兩三天才能恢復,這雖然是一種保護機制,但也是相當大的弱點。
沈長澤睜開了眼睛,雙目跟海龍一般血紅,有些迷茫的看著海龍。
海龍那條近千米長的尾巴從背后伸了過來,用尾巴最后一截,一把纏住了艾爾的腰。
眾人大驚失色,艾爾抬起手示意他們不要動。
那尾巴在艾爾腰上纏了一圈后,繞到艾爾胸口處,較細的尾巴尖兒緩緩地朝著沈長澤探去,并用布滿細鱗的尾巴尖兒蹭了蹭沈長澤單薄的小胸脯。
沈長澤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抱住了那尾巴尖兒,他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只能發(fā)出咿呀的聲音。
海龍龐大的身軀一動不動,其他人連呼吸的聲音都壓低了,空氣中只有海龍拍動翅膀的聲音。
突然,海龍仰起頭,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鳴叫,那聲音聽上去居然有幾分悲傷,沉重得讓人感到壓抑,與此同時,它纏住艾爾腰的尾巴也在那瞬間收緊了,艾爾皺起眉,臉色有些難看。
成天壁蓄起勁風,只待海龍一發(fā)難,他們也會立刻動手。
叢夏卻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感受到了海龍的情緒,也許是他對能量波動太過敏感了,以至于對能量體的喜怒哀樂都能憑著直覺感應到一點點,這只巨獸的情緒確實非常沉痛。
海龍就那么悲鳴了幾聲,慢慢地、戀戀不舍地、小心翼翼地抽回了尾巴,它直勾勾地盯著沈長澤,倒退著往后飛去,直到退出幾百米,才轉過了身,向它來時的海域飛走了。
眾人看著這只史前巨獸慢慢地消失在了海平面上,一時都震驚得無法語。
沈長澤的眼皮耷拉下來,好像有千斤重般,又沉沉睡了過去。
叢夏一下子脫力,頭暈目眩,差點昏過去,唐雁丘道:“你沒事吧?”
“我……”叢夏恍惚地看著藍藍的天,白白的云,露出一個傻笑,“這輩子,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了?!?
麥倫激動道:“我們……結束了嗎?都結束了嗎?”
周奉嵐長吁一口氣,“你才結束了呢,是戰(zhàn)斗結束了?!?
黛奎琳把額前散落的長發(fā)扒到腦后,手心雖然在顫抖,聲音卻充滿喜悅,“這個噩夢一般的夜晚結束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吳悠道:“這是我一生中度過的最長的一夜。”
姚潛江道:“這話沒錯?!?
成天壁飛到唐雁丘身邊,從他手里接過了叢夏,將人緊緊抱住,啞聲道:“我們又一次完成任務了?!?
叢夏哽咽道:“又一次活下來了?!?
又一次……在經歷了常人難以承受的絕望和痛苦后,他們又一次掙扎著活了下來,叢夏不禁想,像人類這樣頑強的生物,憑什么要從這個星球上消失?他們哪怕有一丁點希望,就愿意拼命啊。
一只黑白相間的雨燕從南面飛了過來,上面馱著一個人,赤-身-裸-體,長發(fā)隨風舞動。
“松樹先生!”
雨燕低空盤旋著飛了下來,魔鬼松臉色蒼白如紙,雖然表面上看,它人類的肢體完整無缺,但是眾人都知道它受傷很重,能量的損耗也相當龐大,它攤開掌心,露出那枚烏黑通透的玉片,“你們的東西,還給你們。”
叢夏握住了它的手,邊把能量注入它體內,邊哽咽道:“謝謝你們,松樹先生,穆飛,謝謝你們。”
魔鬼松抽回手,“你別白費力氣了,你那點能量治不好我,我自己會慢慢恢復的?!?
叢夏想想也是,而且他身上一枚蓄能玉符都不剩了,其實也沒能量給魔鬼松補充了。
所有人在這一刻如釋重負。吳悠又在海面上弄出一塊浮冰,眾人都躺倒在冰面上,等待指揮部派飛機來接他們,看著那朗朗晴空,劫后余生的喜悅和感動無聲地流淌在每一個人的心里。
一架運輸直升機從遠處飛來,并在半空打開了機艙門,眾人紛紛飛上了飛機。
飛機上早已經給他們準備好了衣服,叢夏抱了幾件過來,招呼他們穿衣服。
成天壁穿好衣服,叢夏也把身上濕乎乎的破爛換掉了,魔鬼松卻拿著那棉服,擺弄了半天,往地上一扔,“不穿這個?!?
“啊?那你穿什么?”
“長袍?!?
叢夏笑道:“你只會穿長袍嗎?”
魔鬼松冷冷看著他,“我只喜歡穿長袍,沒穿過別的衣服?!?
叢夏勸道:“但是在人類的世界里,裸-體是不好的,讓穆飛來穿上吧?!?
魔鬼松低著頭想了半天,然后猛地抬起頭,表情一變,激動地抓住叢夏的手,“叢夏,咱們都活下來了,太好了。”
叢夏也激動地說:“穆飛,如果你們不來,我們早就被大王烏賊弄死了,是你們救了全部人,還有傀儡玉,這枚寄托人類希望的傀儡玉,也是因為你們的出現才能奪回來的?!?
穆飛笑道:“應該的,傀儡玉并不只是人類的敵人,也是我們的,而且,陸地就是陸地生物的,水里的東西就該回到水里?!?
叢夏忍不住抱住了他,拍著他的背,不斷地說著“謝謝”。
自斷生長了三年的根系,放棄自己一手打造的完美家園,跑到幾千公里外的南海來助他們一臂之力,魔鬼松和穆飛的犧牲,比他們還要大,叢夏一想到這里,就又愧疚、又感動。他決定回到基地后,找機會向他們坦白真相,魔鬼松無論從能力上,還是壽命上,都會比變異人活得久得多。如果最終這場災難沒能被阻止,等變異人都死了,他們恐怕就要獨自面對來自寒武意識的責難,他們理應知道真相。
當飛機經過海南島上空的時候,那被鮮血和尸體霸占的南部海岸線清晰地映入眾人的眼簾,八個海區(qū)連接而成的400公里的綿綿海岸線,已經變成了陳尸場,到處都翻滾著濃煙和火光,從陸地到近海血流漂櫓、一片狼藉。
他們不知道這一夜究竟死了多少海獸、多少人,他們只知道在馬尼拉海溝和大王烏賊的一場戰(zhàn)斗,海獸的死亡需以十萬為計量單位,戰(zhàn)斗機墜毀超過了一般,而南部海岸線的這場戰(zhàn)斗,登陸海獸的數量可能更多,而守衛(wèi)在8個海區(qū)的變異人和普通軍人,恐怕大部分都兇多吉少。
叢夏擔憂道:“柳哥他們應該安全吧?!?
成天壁道:“放心吧,以他們的能力,完全可以自保?!?
唐雁丘也道:“最不濟逃跑也沒問題。他們可能已經在指揮部等我們了。”
一個小時后,飛機在湛江軍事基地降落了。
當機艙門打開,他們步下飛機的時候,基地所有的官兵都已經列隊站在停機坪四周,曹志賢高喊一聲,“敬禮!”所有人齊刷刷地抬起右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
幾人愣了愣,成天壁第一個反應過來,腰板挺得筆直,也行了個軍禮。其他人紛紛抬起手,盡管姿勢沒有成天壁那么標準,盡管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顫,可那一刻,在場所有人的心意是相通的,不,應該說,在那一刻,所有人類的心意是相通的。
人類是頑強的、不滅的、打不倒的。從死境里求生,從絕望中尋找希望,一路艱難險阻、危機重重,可他們從來沒有放棄,從地震那天起到現在,快要四年了,這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他們輾轉在數個滿目瘡痍的國土上,面對無數窮兇極惡的敵人,他們經歷過幾十億同胞的灰飛煙滅,見識過所有人世間最痛苦的生死別離,他們也曾懷疑過自己的堅持,抱怨過自己的信念,可是他們最終擦干了血淚,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將灑落在世界各地的傀儡玉,一一收入了囊中。無論他們能不能結束這場殘酷的災難,哪怕他們最終逃不過死亡的威脅,他們也不后悔,不后悔三年多來為了活下去而流過的血與淚,因為在并肩作戰(zhàn)的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里,他們已經收獲了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活著的意義,為了自己珍貴的生命、為了身邊重要的人、為了人類這個種族的繁衍,而不停地、英勇地戰(zhàn)斗,就是他們活著的意義,就是上天賦予他們特殊能力的意義。
曹志賢走了過來,他環(huán)視眾人,最后目光落到了讓他驕傲的兒子身上,同時朗聲吼道:“我代表全人類感謝我們的英雄,祝賀我們的英雄們,凱旋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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