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這么一個百年簪纓世家,從沒有人敢這么對他說話,就連他的叔伯們都要敬他一二。
庭內(nèi),落針可聞。
只有阮凝玉不在乎。
謝凌抬眼,他身邊的蒼山便奉命上前。
阮凝玉纖細(xì)無力的手臂被往后捉拿住,她都沒力量掙扎,對方很快用嬰兒拳頭大小般的麻繩三下五除二地將她五花大綁了起來。
她被迫以一個很屈辱的姿勢面對著高高在上的謝凌。
她氣得七竅生煙。
謝玄機(jī)!你叫他們給我松開!
謝玄機(jī)你聽到?jīng)]有!
謝凌!
然而不管她如何叫囂痛罵,謝凌始終眉目微斂地站在庭院的一隅,連眉都沒有抬,夜里轉(zhuǎn)涼,身邊的奴婢很快為他披上了件披風(fēng)。
男人自始至終,都沒有給過她一個余光。
阮凝玉眸色黯了下去。
謝凌自幼博覽圣賢書,恪守禮教,克己復(fù)禮,是文華院一眾古板迂腐大儒眼里的香餑餑,都恨不得將他搶過來當(dāng)自己的得意門生。
而她前世各種行止,在他眼里跟秦樓楚館里的女人沒什么區(qū)別。
他心里真正青睞的女人,應(yīng)當(dāng)是像許清瑤那樣知書達(dá)理的名門閨秀。蕙質(zhì)蘭心,滿腹詩書,與他吟詩作賦,弄月吟風(fēng)。
她想,她大抵從未入過他的眼。
阮凝玉攥緊手指。
不曾想,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原來是負(fù)雪回來了,他朝謝凌作揖,主子,沈小侯爺也找到了,已經(jīng)差人捆了起來。
阮凝玉眼皮一跳。
當(dāng)時,她跟沈景鈺私奔,謝凌抓了她幾次,她就逃了幾次。
前世的她鬼迷心竅,被謝凌抓到了還是一心想著要跟沈景鈺雙宿雙飛,一路上都在拼死掙扎,花巧語,用了許多伎倆哄騙謝凌,然后逃之夭夭。
最后在逃到洛陽這家鄉(xiāng)下客棧歇息的時候,被謝凌的人親自擒拿。
阮凝玉心里沉了下去,看樣子,謝凌是不會給她松綁了。
謝凌什么都沒說,眸子寂靜,一身白衣纖塵不染,不帶走一片風(fēng)地離去。
明明沒有什么,但她卻覺得自己的一身傲骨被這個清風(fēng)亮節(jié)的男人踩在了地底下。
阮凝玉感覺不僅是衣裳,就連心也是泡在冷水里。
很快負(fù)雪就將她抓了起來,推著她往前走。
別推我,本……我會自己走!
能不能憐香惜玉點!
阮凝玉罵完轉(zhuǎn)回了頭,她望著陰沉的天,沉重地抿了抿唇。
事到如今,只能被屈辱地押回謝府了。
前世她年少不懂事,同沈小侯爺私奔一事鬧得很大,于是名聲被毀,不僅謝府對她嚴(yán)刑伺候,今后也徹底遭到謝家闔府上下的不喜。寧安侯府也對她深惡痛絕。
自此半年來各種京城宴席她都遭世家排擠,在遇到慕容深之前,她的處境都很艱難。
等待她的將是兩家滔天的怒火。
想到回京之后有場起碼掉一層皮的風(fēng)雨等待著她,阮凝玉垂睫擋住眸中暗芒,就這樣被負(fù)雪押著走出去。
見她突然不喊不鬧了,但負(fù)雪還是一路警惕地盯著她。
洛陽正值雨期,天空又下起了繡花針般的細(xì)雨。
就在阮凝玉剛要上最后一輛馬車時,卻見不遠(yuǎn)處停著輛寶蓋馬車,那只前世手持過血腥判筆的手在雨里慢慢挑開了簾。
手指修長,圣潔。
謝凌望著她。
你,單獨坐我這輛馬車。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