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來時,庭蘭居院子里的芭蕉都凝了一層朝露。
夏季即將過去,湖上的荷花已經(jīng)敗了好多。
書瑤見了,便使喚幾個丫鬟去收集晨露,用露水給大公子煎茶去。
謝凌身為長孫,每日起早貪黑,故此早晨都有吃茶提神的習(xí)慣。
見屋中男人已經(jīng)更完衣,書瑤移步到茶室,已經(jīng)在爐上煮水。
長孫,今日可是繼續(xù)喝廬山云霧
謝凌正在作畫,宣紙上輕描的幾筆,便畫出了青山雪景,有渺遠壯闊之意。
卻不料,聽到廬山云霧這茶名,心卻不平。
手抖了一下。
好端端的一幅山水畫,便落了塊巨大的墨漬。
謝凌想起了那日在文廣堂的齋房內(nèi)。
她說,謝先生最喜歡喝廬山云霧。
男人書案后是透著青翠竹林的一扇冰裂紋窗欞,這青幽的綠意,將滿室都襯得古色古香。
一時間,謝凌耳邊仿佛響起了林海翻卷撲簌的響聲。
心也跟著亂了。
謝凌捏緊毛筆。
他早知她輕浮嫵媚,勾搭了謝易書和沈景鈺還不夠,還曾向他示意,給他送上桃花糕……
也不知她在謝易書沈景鈺面前,是不是就是用的這些手段。
她連他喜歡喝廬山云霧都知道,那么其他男人的嗜好習(xí)慣豈不是更了如指掌
在隔間茶室的書瑤見遲遲未聽到回應(yīng),走過來便見謝凌站在書案前捏著根羊毫,面色如落了一層凜凜的雪色。
怎么了,公子
謝凌回神,沉吟片刻。
不知為何,阮凝玉那纖細驚鴻總是出去在他的面前。
無論是在溟蒙煙雨里美人撐著一把青傘,屈膝完從他身邊經(jīng)過低頸時的那抹冷白。亦或者是她坐在翠繞珠圍的謝家花廳里,其他姑娘三五成群,唯獨她坐在漏窗邊清冷嬌柔的身影。
少女便猶如他春霧見過的皎潔梨花。
謝凌喉嚨微干。
他無可奈何地閉了眼。
他忽然能想明白,他那堂弟為何寧可忤逆嬸母,也非要娶阮凝玉為妻,就連那金貴傲氣的沈小侯爺也會拋棄侯府的鐘鳴鼎食不要,與表姑娘去私奔……
謝凌心煩意悶,擱下毛筆。
別煮了,今后都不用再煮。
以后都改成別的茶。
道完,便將眼前的這幅畫揉成一團,隨手丟在了旁邊的紙簍里。
書瑤聽出了男人聲音里的寒意,陽光煦暖的室內(nèi)忽然間有些涼,聽到謝凌眼中的不喜,她道了聲是,便去茶室將那罐廬山云霧放在了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后用露水去泡別的茶給大公子送去。
喝完茶,連脾肝都暖了暖。
連那心煩意亂的滋味都不見了,他終于能靜下心看書。
謝凌松了一口氣。
故此心里覺得只要今后不再去關(guān)注她,將眼前一切關(guān)于她的東西全都清除掉,便再也不會被這個表姑娘影響情緒。
更不會做那些難于啟齒的夢……
謝凌這時又問丫鬟:我那株紅珊瑚樹,可給表姑娘送過去了
回公子,前幾天便送到海棠院了。
男人嗯了一聲。
這株紅珊瑚樹是他母親給他留下的稀世珍品。
這才略微減輕了些虧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