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反倒是對謝易墨最好的折磨,這樣一來,原本就心驚膽戰(zhàn)的謝易墨便要在心底反復揣度她的用意,愈發(fā)如坐針氈。
最后阮凝玉只是平靜道。
“二表姐怕是多慮了。”
阮凝玉輕啟朱唇,聲線不疾不徐。
“我無意將表姐的這件事給捅出去,表姐的事,我根本就毫不在意?!?
若不是昨日見到安坤榮,她早就記不起來這件事了。
謝易墨卻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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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過來之前,想過很多種可能:阮凝玉會拿這件事威脅她,提出什么要求,又或者是借此狠狠羞恥她……可沒想到,竟是這個結(jié)果。
謝易墨捏緊手,目光忽然變得惡毒銳利。
“阮凝玉,你以為我會信?”
“之前我把你害得那么慘,我就不信,你不會動報復我的念頭?”
她又不是個蠢的。
阮凝玉嘴上這么說,如果她就這樣放過了對方,可之后阮凝玉萬一心懷鬼胎,偷偷將這件事給捅出去的話……那她的人生,豈不是全毀了?
謝易墨隱隱動了殺心。
阮凝玉卻笑了,笑眼看去,“表姐究竟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會對你的事情感興趣?”
她臉上依舊掛著笑,可那笑意卻未達眼底。
“表姐以為自己那點私事,是什么天大的稀罕事?在我眼里,不過是過眼云煙。我每日忙著打理自己的生活,研習詩詞書畫,哪有閑工夫盯著你和安坤榮的那點破事兒?!?
“表姐莫不是平日里被人捧著慣了,真以為自己是這世上的焦點,人人都得圍著你轉(zhuǎn),操心你的喜怒哀樂?”
謝易墨的臉色驟變,她瞪大了雙眼,滿是不可置信。
從小到大,在謝家的庇佑下,在旁人阿諛奉承的簇擁中,她何時遭受過這般毫不留情的嘲諷!
這感覺,就像有人猛地揭開了她精心偽裝的華麗面具,將她那點脆弱的自尊心,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氣中。
阮凝玉的話語,看似輕飄飄,毫無力度,卻猶如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精準無誤地狠狠剜過謝易墨的心臟。
謝易墨打量著阮凝玉,似要從對方臉上尋出一絲破綻。
但無論她左看右看,映入眼簾的,只有阮凝玉那一臉的云淡風輕,那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對她以及她那些所謂破事的不屑一顧。
阮凝玉周身散發(fā)出來的氣場,清清楚楚地表明,她的那些事在阮凝玉眼中,當真不值一提得很,連讓對方多費一絲心思的資格都沒有。
謝易墨手中的帕子被薄汗濡濕,怎么會這樣……
阮凝玉的平靜徹底打破了她的節(jié)奏,讓她陣腳大亂。
她怎么也不信,阮凝玉居然不恨她,可,可怎么可能呢?
謝易墨咬唇,憤怒道:“你就不怨我先前跟文表妹串通一氣,害得你遭受驗身,遭全京城嘲笑?”
阮凝玉卻不解皺眉:“不過是驗明清白,要驗,便驗了,這般小事,我何須一直記掛在心頭?”
再者,二表哥待她很好,她也是看在謝易書的面子上,不會把他妹妹的這件事給說出去。
何況她根本不屑于去戳人痛處。
謝易墨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了,雙唇如同被絲線縫住。
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世間竟然有這樣的女人!在這禮教森嚴的世道,女人的處子之身,那是何等珍貴的存在,幾乎等同于尊嚴的象征,是要小心翼翼守護,不容有絲毫玷污。
可阮凝玉她竟真的一點都不在乎!仿佛對此可以隨意丟棄。
謝易墨試圖在她臉上尋找到一絲故作堅強的痕跡,可是沒有!沒有!
這簡直顛覆了她的三觀。
謝易墨覺得阮凝玉簡直就是個異類!怎么會有這樣無動于衷的女人呢?她竟不看重貞潔,她根本不配當做女人!
但謝易墨望著表妹映在窗紙上的剪影,她忽然意識到,這個被她踩在泥里的表妹,早已踩著她的驕傲,走出了她永遠無法理解的天地。
仿佛自己一直堅守的信念,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而她謝易墨,還困在那方自以為是的小世界里,連沾沾自喜的一絲得意都顯得如此單薄可笑。
該說的都說了,懶得再跟她廢話。
阮凝玉沖外面喊:“抱玉,來送二表姐回去。”
抱玉“哎”了一聲,便進來了,她心有余悸地看著二姑娘,生怕二姑娘又刁難她們。
但沒想到的是謝易墨雖然冷著臉,但意外地很配合,她剜了一眼阮凝玉,便轉(zhuǎn)身掀起錦簾出去,什么話都沒有說,像陣蕭索的風般,吹了出去,她走了。
阮凝玉的坐姿連變化都不曾。
她不希望跟謝易墨能夠和平共處,但也不想謝易墨對她疑神疑鬼的,沒事找事,浪費她的光陰。
于她而,謝易墨的秘密只要世上有一個人知曉,像謝易墨這般氣滿志驕的人,都無異于一場滅頂之災。
她的知情,便是對謝易墨最好的報復,何況她這位二表姐背負的還是那段不堪又污穢的往事。
眼見謝易墨走出了海棠院,雀兒跟在后頭。
“小姐,你還好么?”
她還以為小姐是因為昨日出丑的事才去找表小姐算賬的!
可沒想到,小姐竟然跟表小姐居然這么和平,什么都沒發(fā)生,而小姐竟然就離開了!好奇怪,這一點都不像是小姐的性子……
昨夜她被小姐嚇哭了,小姐洗了好久,不停用指尖用力揉搓著那些細嫩的肌膚,仿佛恨不得在蒸騰的水汽里慢慢潰爛。咸澀的細鹽鉆進小姐的傷口,連她看著都覺得疼,她不敢想象,小姐該有多疼???
可最后,小姐的肌膚在水里都能泡成蒼白的干皮了,可小姐還是不愿從浴桶里出來,只是不停地讓她們清洗,清洗,繼續(xù)清洗。
雀兒道:“小姐,要不要找人收拾一下表姑娘?”
既然小姐不開心的話,別人也別想要開心。
謝易墨卻冷聲道:“以后別再去招惹阮凝玉?!?
雀兒很詫異,小姐這是怎么了?她明明最見不得表姑娘好。
那些結(jié)痂的傷口,被身上再輕軟的羅布滑過,還是疼得像被刀割過似的。
謝易墨看著天空。
她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只要不再有什么事情刺激到她的話,她便不會再發(fā)病。
不管阮凝玉是不是在欺騙她,她姑且先信她一次,若阮凝玉騙了她,那代價就不是自己能夠控制的了。
……
臨近傍晚,抱玉出府采買東西回來,挎著竹編籃子便往海棠院走。
路上竟又遇到了書瑤姑娘!
抱玉心道,怎么這么倒霉,小姐三番五次地提及,不喜她們還與庭蘭居的人有來往。
于是抱玉果斷轉(zhuǎn)過身,抄了條近路離開。
但書瑤還是一眼就見到了她的身影。
本來想叫住抱玉,分享下大公子中午時雙眼已經(jīng)恢復目力的事,沒想到抱玉竟然匆匆忙忙地背過身,就像在躲著她一樣。
書瑤也沒追上去。
表小姐應該也會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大公子雙眼恢復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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