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大公子不過是輕輕咳嗽一聲,老太太就緊張得不行,忙前忙后,又是傳大夫,又是準備滋補的湯藥,可這次大公子大公子不僅中了箭,還失了明,傷得這般嚴重……”
她家小姐該怎么辦??!
抱玉受不住嚇,低聲啜泣,可她不知,她這樣只會讓自家小姐更心緒不寧。
冬日的庭院顯得格外靜謐。
阮凝玉看著窗外白色蓮子似的月亮。
受罰不受罰,沒什么要緊的。
只不過,她比抱玉想得要更多。
她怕的是,因為謝凌在馬車上護她的事,或許會讓老太太徹底明白了男人的心意。
若真被老太太察覺到,那便是無妄之禍。
因為謝老太太是下午才回來的,在春綠和抱玉的一片擔心里,榮安堂的丫鬟終究還是過來了,讓表姑娘跟她們過去一趟。
于是抱玉和春綠忙幫她換上一身得體的衣裳。
這一去,便是多兇少吉,就如此時籠罩著濃稠陰霾的黑夜,前路未卜,不可知。春綠看著窗外冰冷的夜色,犯了愁。
滴水成冰的時節(jié)里本就極易勾起人心中的哀傷,兩個丫鬟臉上皆掛著傷神的表情,猶如擰上了個死結。
阮凝玉倒是沒多大感覺,這本來就是她要面對的。
主仆三人拿了燈籠,兩丫鬟往小姐手里塞了個湯婆子,便要動身。
夜涼路重,羊角燈籠也在寒風中搖曳,阮凝玉才恍然覺得,原來天氣已經(jīng)這么冷了。
移步到了老太太的榮安堂。
那厚重的紅綢簾子一掀,里頭四季如春,阮凝玉進去之后身上的寒氣瞬間消散。
本要見老太太的,結果那丫鬟卻叫她在隔間原地等著。
在這等了約莫一刻鐘。
阮凝玉沒什么怨,原本還以為這是謝老太太惱她,故此在特意敲打她。
沒想到東廂房里的丫鬟從里頭出來,見到她,微微欠身,便笑著道:“表姑娘,這天寒地凍的,還勞你跑這一趟?!?
“表姑娘現(xiàn)在便可以回去了?!?
阮凝玉抬頭。
老太太此番喚她過來,本是要興師問罪的,怎么這會兒竟讓她直接回去了?
她淡如新月的眉毛便這樣蹙了起來。
結果,這丫鬟出來時沒將錦簾給掩好。
這時,里頭的氣味、以及細碎的對話聲便慢慢傳了過來。
氣味自然是老太太屋里常年帶有的中藥味,呼吸幾次,就連自己的心肺仿佛也跟著發(fā)苦。
老太太在其間輕輕咳嗽,而在她身邊的男人便淡著聲音說話,如雨后新雨,亦如微涼雪沫,這低沉清朗的音色給人一種安定又溫柔的感覺。
阮凝玉捏緊絹帕。
她表情微變,謝凌近來很忙,連喘口氣的閑暇都難尋。
老太太下午一回來,他便去陪了老太太幾個時辰后這才回去的。按理說,今夜他斷不可能再過來一趟才對。
她實在沒有想過會在這里碰上他。
丫鬟見她聽到了大公子的聲音,便也不瞞著了,悄悄道:“大公子過來有一段時間了,一直在里頭陪著老太太,表姑娘你大可放寬心,依奴婢看,老太太多半不會再怪罪你了。”
依她看,表姑娘應該好好感激大公子才是,放眼這世間,像大公子這么好的兄長,實在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阮凝玉看著里頭那道宛如青松的身影,他擋住了大片燭光,燭光透過縫隙,灑落在他肩頭,恰似月華傾灑而下,映得他周身仿若散發(fā)著柔和光暈,叫人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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