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書瑤已然吃驚都不敢說話。
阮凝玉眸里也波光點點。
她神色不明,低垂著眸,她能看見謝凌指節(jié)細長的手包裹住自己的一只手,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異常精致,他的力道不大,卻足夠包裹住她,叫她一個女兒家無法掙脫分毫。
又溫柔,又不怒自威,叫她心顫。
尤其是他那雙眼,明明生得十分漂亮,雙眼皮的形狀也漂亮,這張玉雕似的容顏吹影鏤塵,可雙目卻如蒙了塵垢,渺若煙云,只令人心道可惜。
阮凝玉又想起了他在馬車上護著自己的時候,那支利箭射過來的時候,他庇護著自己,卻一點都不害怕么?
傷了自己一雙眼,他可悔?
阮凝玉忽然便沒這么惱了。
他肩上有傷,以后還有可能失明終生,她還沒見過這么可憐見的謝凌。
而且她置氣不語,謝凌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
再鬧下去。
謝凌大抵要發(fā)覺她的異常了。
阮凝玉掀起眼簾,她收起適才那些惡劣捉弄的心思,又變得溫順,聲音也軟和,是在他膝下承歡的妹妹。
“表哥真的能為表妹做主?”
她的聲音嬌嬌的,脆生生地響在廳堂里。
表姑娘的聲音一出,恰似他在黑暗絕境中瞥見的一絲曙光。
謝凌臉色緩和下去,下頜肌肉也不再緊繃得僵硬。
心頭的那層恐懼,也輕上了一些。
“自然能做主。”
即便她開口說話了。
可適才那長久的沉默里,四周空氣猶如被凍住,連同他的心也被恐懼緊緊攥住,令他心有余悸。
故此眼前之人每吐出一個字,他便猶如救命稻草般地抓住,好似表姑娘這寥寥數語,能將他從無邊的惶恐深淵中拯救出來……
阮凝玉細細地看了眼他,便嫣然笑了。
“既如此,表妹想看舅母去禪寺好好靜修,舅母成日對我百般刁難,這家中日子,表妹過得如履薄冰??杀砻锰幪幹斝∩魑?,從未有過僭越之舉。若舅母能去禪寺靜修,一來可修身養(yǎng)性,二來也能讓家中少些紛爭。”
書瑤聽著表姑娘這大逆不道之語,嚇得垂首。
若是,若是被三夫人聽到的話……怕是會氣暈過去才是,她就這樣任由一個表姑娘定奪了她的自由、她的尊嚴!三夫人還有什么臉呆在謝家?
書瑤又看向自家大公子。
沒想到謝凌并未覺得有何不妥,他甚至在縱容。
“好?!?
他彎唇,答應了。
書瑤更是不敢大喘氣。
阮凝玉繼續(xù)笑:“那表妹便等著聽好消息了?!?
書瑤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眼神。
難不成,主子沒發(fā)現表姑娘此刻變得……有些飛揚跋扈么?
說不好聽的,有些得寸進尺了。
就好像是……主子慣的。
謝凌也聽到了眼前表姑娘的笑聲。
那笑聲帶了一抹天真的俏皮,帶著少女野生的惡意,恰似未經雕琢的璞玉。但很奇怪,謝凌并不反感,相反他還想去規(guī)勸這抹惡意,去悉心引導它,將它一點一點洗凈,還原出其純粹的美好。
謝凌又應了一聲:“嗯?!?
書瑤接二連三被主子破天荒的態(tài)度給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大公子是入魔了,還是瘋癲了不成?
不過,就算是大公子要替表姑娘出氣的話,三夫人那也是沒有置喙的份的。
這偌大的謝府,真正做主的除了大爺謝誠居,便是大公子這個嫡長孫了,就算是二爺三爺,都要排到后面去,更無法越過大公子,何況是三夫人呢?
書瑤只是駭異。
大公子……現在當真是寵表姑娘。
這份寵愛,還是獨獨一份。
而且,這還是大公子克制著感情的情況下,若是,若是……等到今后不用到遮遮掩掩的地步,又會變成什么樣呢?
書瑤不敢去細想。
謝老太太連那些三品四品大員的千金小姐來當自己的長孫媳都瞧不上,又如何會瞧得上表姑娘呢?
如果真的走到那種地步,謝府怕是會大變天。
阮凝玉又去看兩人相扣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忘記松手了,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