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沐浴完從屏風(fēng)后走出來的時候。
便看見抱玉和春綠在擔(dān)心謝凌的事。
“大公子好端端的,怎么就遇到了這樣的橫禍……”
抱玉不敢相信,大公子那么清秀的一雙眼,竟就這樣目盲了,就連她一個謝府里的小婢女都接受不了。
宮里來的左御醫(yī)去了庭蘭居給男人診脈,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跟阮凝玉他們在外面老字號醫(yī)館里的郎中說的大差不差。
左御醫(yī)重新開了藥方,又交代了幾句,便離開了。
曾經(jīng)日下無雙的謝家嫡長孫突然碰上這樣的飛來橫禍,謝家仆人都痛心疾首。
謝誠居他們決定這事暫且先不告訴遠在洛陽凈梵寺的老夫人,且看看這些時日謝凌能不能有一日恢復(fù)目力回來。
當晚謝凌并未如眾人所料的那般陷入驚恐。
于他而,不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夜晚。吩咐書童在旁誦讀公文,又命其代筆撰寫呈遞給上級彭大人的文章,整個晚上忙得不可開交,片刻未曾停歇。
即便臨近就寢,因即將離開學(xué)堂,謝凌仍在處理著轉(zhuǎn)接文廣堂的事務(wù)。
這些都是抱玉打聽完,告訴她的。
阮凝玉回到海棠院的時候,回想起今兒對謝凌做過的事,以及她的冷顏相向,便覺得自己是有些沖動了,心里是后悔的。
聽到抱玉這么一說,她蹙緊的眉便有些松開了。
看來,她不必為他擔(dān)心,也是,謝凌又怎么會跟凡人一樣,他心理素質(zhì)強大到不知什么地步呢,生死之外,心中唯有黎民百姓。自己又何必白白為他操心呢?
翌日,謝大公子雙目失明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大清早的,滿城幾乎家家戶戶都在傳。
誰人能不詫異呢?
畢竟先前的謝凌可謂是神仙般的人物,才華橫溢,可這樣的人往往極易遭人忌妒。
人們大多喜歡戲劇性的東西,熱衷于看他人跌落谷底,尤其愛看高嶺之花從神壇狠狠墜落,露出狼狽可憐之態(tài)。
這樣的他,才能滿足他們扭曲的心理:看,謝凌也跟他們一樣,不過也是個凡人,沒什么了不起的。
謝宜溫謝易墨她們在府里,對此感觸并不深刻,可到了外面,就變得不一樣了。
在文廣堂謝凌畢竟是他們的先生,所以文廣堂的學(xué)子大多是為之傷懷的居多,就猶如明珠蒙了塵,誰能不惋惜呢。
可一到外面,才知外面不都是擋風(fēng)的樹。
這日,謝宜溫受邀去參加她閨中好友的宴會,這個宴會上也來了許多達官顯宦的公子千金,都是京城貴圈里的熟臉。
謝宜溫見幾個妹妹平日少出門,怕將她們悶壞了,于是便叫她們也一起跟著去。
謝宜溫的閨中好友乃鴻臚寺卿的獨女,名喚方映秋。
方映秋性子素來豪爽,平日愛打馬玩,聽到謝宜溫要帶她的妹妹們過來,便同意了。
待到了方家以后,謝宜溫卻多愁善感了起來。
謝妙云養(yǎng)的身子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謝老太太此番去洛陽也是為她求個平安符,保佑她無病無災(zāi),但上次被人陷害落水導(dǎo)致她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謝宜溫帶她出來,也是為的想讓她開心一些。
可她們唯獨沒有叫上文菁菁,謝易墨倒是過來了。
阮凝玉跟著表姐們一起下了馬車。
謝宜溫卻一路心事重重的。
阮凝玉瞧出來了她有心事,于是問:“大表姐,你在想什么?”
謝宜溫抿唇,“我在想的是這回沒有叫文表妹跟著,會不會有些太狠心了?!?
“雖說文表妹是覬覦著堂兄,雖有些越界,可她好歹都沒做過什么太傷天害理的事情。這次宴會不叫上她,我們是不是顯得在孤立文表妹?”
謝宜溫想得很多。
她這個大表姐是不是對文菁菁太過苛刻了?
誰知謝妙云在后面聽了,卻是翻了個大白眼。
“我的親姐啊,你可真是瞎操心了!”
“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不叫文表妹過來,她反而心里樂開花了!我們?nèi)羰菆?zhí)意叫她出門,那才是真正地阻撓了她!”
謝宜溫雙目不解,“這是為何?”
謝妙云叉腰,氣呼呼道:“因為堂兄現(xiàn)在眼睛看不見了呀,這可是多好多難得的機會,文菁菁當然要抓住這么好的機會去偶遇、去向大堂兄獻殷勤了!”
如今謝老太太不在京城,自然沒人管著她。
就算謝老太太人還在這里,對于她這個寶貝外孫女的一一動,大概也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謝妙云在心里哼聲哼聲。
她這個親姐,看似冷淡,實則心里軟得一塌糊涂呢!
文菁菁平時都作妖成什么樣子了,謝宜溫還想著善待她,瘋了吧?!
聞,謝宜溫的臉蛋又是一沉。
沒想到文菁菁還是不肯死心。
她又下意識地看向了阮凝玉。
只見阮凝玉卻是在參觀著方家的假山流水,并沒有朝這邊看來,謝宜溫松開了眉。
她雖然喜歡阮表妹,可門第懸殊,阮表妹的身世與堂兄實不相配。
她們一群人往舉辦宴會的花廳走去。
原本參宴是該高高興興的才對,不曾想有好些高門貴戶的公子在背地里說著謝家的閑話。
“你們聽說了么?謝玄機墜馬失明了!可咱們大明堂堂第一君子,總不能是個瞎子吧?哈哈!”
那人笑得肆無忌憚,明顯是在看笑話,最后啪的一聲往手里合上扇子。
“依我看吶,”他撇了撇嘴,臉上滿是不屑,“謝玄機還是識趣點,趕緊把這第一君子的寶座拱手讓人吧!不然,這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這位公子邊上的貴族子弟瞬間哄堂大笑。
整個花廳回蕩著他們刺耳的笑聲。
謝宜溫身為謝家女娘,如何能忍受得了?
她們聽了全都沉下了臉,虎視眈眈。
“住口!”
謝易墨是第一個站出來的。
她最是仰慕她的堂兄,她能作出一手好詩還是曾經(jīng)謝凌指點過她,所以她豈能容忍他人隨意侮辱堂兄?
“我家堂兄出事以致失明,你們非但毫無惻隱之心,反而肆意嘲笑,敢問你們可是君子作為?!”
阮凝玉聽了心里也很不舒服。
雖然她還是對謝凌有意見,可她卻打心底覺得就算謝凌失明了,也不是他們這種酒囊飯袋可以詆毀的。
于是她也站了出來。
“我認得你,你是與我表哥同科的考生秦公子秦元豫,我表哥金榜題名,可你卻榜上無名,名落孫山,從那之后,秦公子便一蹶不振,開始自暴自棄?!?
“只因我表哥太過優(yōu)秀,是陛下欽點的狀元郎,秦公子大抵是心里覺得不平衡,于是曾一度在京城里對我家表哥造謠出一些丑聞,那奈何我家表哥美名遠播,并沒人信秦公子的造謠……”
“我本以為秦公子之后便放棄了。”
阮凝玉說到這里時,緩緩微笑,語中意有所指。
“可沒想到,今兒在宴會上會遇到秦公子。”
秦元豫面色難看,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會知道的……”
可開口,他便后悔了。
周圍已經(jīng)有人在竊竊私語了。
很多人都知道秦元豫科舉落榜,嫉妒謝凌許久,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造謠謝凌丑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