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怔住。
見阮凝玉沉默,似乎是不想接,書瑤便將這盒子放在了桌上。
大公子說,還請表姑娘務(wù)必要看完這封信。
奴婢告退。
書瑤福身完,便走出了正廳。
春綠回頭看了眼小姐,便跟出去將書瑤姑娘送出海棠院。
片刻后,屋里只剩下了阮凝玉這位表姑娘一人。
秋天的日頭正好,屋內(nèi)光影婆娑卻不刺眼。
此時有道日光正落在書瑤送過來的那盒子上。
阮凝玉不理解謝凌為何又要給自己寫信。
想來想去,她只能想到一個最合乎情理的原因。
她稱病荒廢文廣堂學(xué)業(yè)多日,而謝凌最為古板嚴(yán)苛,他看不下去了,便寫了封書信來對她勸學(xué)。
阮凝玉之所以提個又字,是因為前世這位迂腐騰騰的謝首輔就曾經(jīng)給她寫過不下百封的書札。
在她閨閣未出嫁時。
他勸她女兒家要安分,要識禮知書,切莫被京城富貴迷花了眼,要三從四德,以后嫁給尋常書香人家能保她平安無虞。
在她嫁入東宮后。
當(dāng)初謝家人幾乎與她斷絕了來往,唯有這位明月清風(fēng)、虛懷若谷的表哥還肯與她往來書信。
——春寒料峭,太子妃善自珍重。家中諸事皆順,可釋遠(yuǎn)念。表妹今已尊為太子妃矣,切勿如往昔之嬌蠻而無禮。
太子雖寵于汝,然君心易變。愿汝與太子琴瑟和鳴,早誕皇孫。
她當(dāng)時嫁東宮只覺今生與謝府再無瓜葛,也更惡這位曾對她家法管教過的嚴(yán)苛表兄。
于是這封信,加上之后她太子妃時期,謝凌曾斷斷續(xù)續(xù)地給她寫了十幾封信,她都沒有回。
然男人每逢過節(jié),都會提筆給她寫信問候。
當(dāng)她入主中宮,當(dāng)上皇后時。
從謝府又寄過來了封男人的親筆書信。
——又逢一歲春光至,娘娘安康否中宮之位,不啻懸崖絕壁,望皇后慎行謹(jǐn)守,安不忘危?;屎笕粲銎D難險阻,為兄力所能及之處,必傾盡全力以助之。
阮凝玉看了,依然沒有回信。
那年,又幾月過去。
待謝凌娶了妻后,接下來好幾年他都沒有給她再寫過信了。
有時候阮凝玉覺得,她當(dāng)時是不是太過狠心絕情了
可她不知道男人是不是真心想要當(dāng)個好長兄,還是他光風(fēng)霽月的外表卻道貌岸然,想要將她這個皇后娘娘的利益與他們滿門謝氏捆綁在一起。
加之,過往的事使他們偏見已深。
阮凝玉想過。
若自己再重來一遍的話,她也不會去回謝凌的那些書信。
她與謝凌的成見注定了如此。
故此,阮凝玉不愧不作,心安理得。
這世間,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不是一兩句話便能說清的。
有時候她的抉擇,旁人不會懂她,諸如她也不會理解旁人一般。
后來她在皇宮里常常聽到謝氏夫婦琴瑟和諧,相濡以沫。
而謝凌幾年來都沒有再給她寄過一封家書。
因為謝夫人,他們不僅是政敵,更是仇人。
某一年深冬,那時青州雪災(zāi)死了許多人,慕容深日夜為政事所困。
阮凝玉久違地又收到了謝首輔的書信。
她捏著這封信,看見上面印著那位男人的私印,一時有些恍惚。
她原以為謝凌這輩子再也不會給她寫家書了。
她也快忘記自己也曾是謝家的表姑娘了。
她打開這薄薄的信箋,望著上面男人這恍如隔世的清瘦靈韻字跡。
——噩耗猝至,吾妹妙云已逝矣,十六之日乃堂妹葬儀之期。逝者已矣,娘娘勿過哀傷。
聞小公主夭折,吾為長兄者,心痛甚矣,每念及未嘗抱得外甥女,憾意綿綿無絕也。
表妹與吾多年未得親近,然吾恒念己為汝之長兄,此情此念,永世弗變。愿皇后于宮中諸般皆順,安康無虞。
兄聞皇后風(fēng)寒久未痊愈,娘娘務(wù)須保重玉體,萬望慎攝安康。
……
阮凝玉怎么也沒想過,她多年沒收家書,這一次拆開竟然會收到故人的噩耗。
后來,阮凝玉再也不想收到男人的家書。
于是她讓春綠今后若再收到男人的書信,便自行處理,不用再來與她稟報。
她不愿再看了。
故此后來男人有沒有再給她寫過書信,她是不知道的。
她想,大抵是沒有吧。
后面她與他恩怨越來越深,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后面姜貴妃為了她手里信王的物證向她投毒,這事謝凌也摻了一筆。
所以男人如何也不可能再給她寫信。
不過……也不排除他當(dāng)真是那么道貌岸然,非要給世人立溫情兄長人設(shè)的可能。
此刻,重生回來的阮凝玉看著這個里面放了封書札的盒子,這讓她想起了上輩子的許多事,有些恍然。
不過,讓她存疑的一點(diǎn)是。
既然是書札,為何要莊重地用個盒子給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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