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瑤這才知道,長孫要娶妻了。
據(jù)說這段金玉良緣還是宮里的娘娘賜予的,兩家結(jié)成百年之好,郎才女貌,滿京無人不艷羨。
轉(zhuǎn)眼間迎娶的儀仗出了謝府,書瑤終于看到了當(dāng)新郎的公子。
他頭戴紅花,坐在馬背上,一襲暗紅袍子加身,五官俊朗分明,身上依然是溫沉清雋的氣質(zhì),他接受著滿街百姓的祝福,薄紅的唇也掛著一抹清淺弧度。
可她卻看見了大公子的眸里,荒蕪又冰涼。
她望著他騎馬遠去的身影,喜慶的鑼鼓震天,滿目赤紅,可她卻莫名覺得公子的背影更寂寥了。
夢里的她只當(dāng)是自己多想,跟旁邊的丫鬟笑嘻嘻地打鬧。
公子終于成家了,她們這些暗暗曖昧男人的婢女又心酸又開心。
少夫人入府了之后,她和其他丫鬟用心伺候著這位女主人。
女主人的到來占據(jù)了公子原有的寢屋,這位貌美的女人按照自己的好惡重新布置了庭蘭居。
來謝府第一天,盛裝打扮的女主人便掃視了一圈庭蘭居。
她手指指了指。
書瑤看見了那時在少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旋即又恢復(fù)成了溫柔體貼的表情,輕聲細語同他們道:把這些都扔掉。
書瑤雖然覺得奇怪,但對方是謝凌的夫人,她只能照做。
但想了想,她還是猶豫地道:夫人,這畢竟是公子的東西,還是先請教下他吧……
女人卻微笑搖頭,紅唇微彎,透著些兒無奈。
我知道你們公子的性子,他這人啊,最保守又念舊,什么東西都舍不得扔,所以屋里才會積攢這么多無用的東西。
她嘆了一口氣。
若是告訴他,他肯定不同意扔的。我想,這事便不告訴你們公子了。
驚她這么說,書瑤內(nèi)心也動搖了。
少夫人的話也有道理……
而且她特意查看了,扔的都是公子屋里的小物件,不是什么要緊的東西。
于是書瑤便從了女人的意,將男人這些無用的紙或他物全都扔了。
女主人入庭蘭居,下人們都領(lǐng)了很多賞錢,個個都夸贊少夫人心慈。
書瑤如往常站在庭蘭居的院子里,門窗上的紅綢還沒有取下來,明明長孫新婚是件很喜慶的事情,可是她卻莫名的覺得庭蘭居的氣氛更壓抑了……
成婚后的男人如往常一樣穿官袍上朝,下朝,去官署。
書瑤每日伺候著主子。
雖然長孫娶了發(fā)妻,但這對夫妻卻陌生疏離得厲害。
每當(dāng)晚間用膳,少夫人要親手給謝凌夾菜服侍他時。
謝凌卻道:讓書瑤來吧,她是我的大丫鬟,這么多年我早已習(xí)慣她伺候了。
書瑤看見少夫人的臉僵得厲害。
她不敢多想,上前拿起銀筷,伺候著兩位主人用膳。
菜色很豐富,八珍玉食,山珍海味,但這頓飯連她這個丫鬟都覺得索然無味。
男人用過膳后便去了書房呆著。
屋里氣氛很僵持,書瑤硬著頭皮伺候著少夫人更衣,拆發(fā)髻取簪釵。
晚些的時候,書瑤便聽到長孫叫她去書房。
她推開門進去,便見男人已經(jīng)沐浴完,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被月光一照,竟顯得有些冷清。
男人喚她過來,卻兀自坐在那,什么也沒說。
書瑤早已習(xí)慣了這樣,便站在門邊等候著。
而謝凌還在書房里,一直垂目看著案上的畫像。
成完婚后這么多個夜里,等看完了折子處理完要事后,公子便一直都這樣將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便一直看著那幅擺放在屋里的畫像。
這幅畫像,書瑤是知道了。
成婚兩年前,這幅畫便一直在了。
聽人說,這是謝凌心上人的畫像,被他視如珍寶的珍藏著。
書瑤從未見到過畫像中的人臉,這么久了,連她這個大丫鬟也不曾碰到過這幅畫像過。
這幅畫是男人的逆鱗,誰都不能碰。
從前男人在夜里看著這幅畫,一坐便是好久,他會伸出手去撫摸,不忍釋手,那張清冷禁欲的臉如同在隱忍著些什么,如同暗涌,若是稍不注意便會決堤。
多少個日子過去,謝凌從未跟人訴說過。
誰也不知道畫中的女子,究竟是何人。
這個夜晚,書瑤原本以為男人也去過去一樣,靜靜地看著這幅畫不說話。
然而,書案邊的白色身影卻動了動。
書瑤,你過來。
她趕緊低頭,上前等待吩咐。
府中雖傳少夫人和善,菩薩心腸,時不時便在謝府門口施粥,可只有她們這些庭蘭居的丫鬟才知道,少夫人對她們這些公子身邊的婢女不是很和顏悅色……
若是誰伺候公子離得近了些,少夫人便會發(fā)火打罵。
這讓她們心生懼怕,平日里侍候謝凌時也會變得小心翼翼。
書瑤這時也離得公子很遠。
謝凌雙手拿著畫像,垂著眼睫看了最后一眼。
將它拿去燒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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