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平舟淡笑,大奶奶是主母,提點她兩句倒沒什么,但要說蕎姐兒是你的親生閨女,對你來說有些不公。
蘇儀心下一咯噔,你胡說八道什么
陸平舟沒有直接挑破,但說的話意有所指,文娘入府那年,不過十七,身姿窈窕雪膚花貌,一看便是沒吃過多少苦的,你也是高門世家出來的姑娘,可曾見過這樣的奶娘
蘇儀聞,視線緊緊鎖在文姨娘那張臉上。
對方入府也十來年了,按說從來不注重儀容打扮的女人,到了這個年紀,臉上多多少少該有些印記,可眼前這位,眼角一絲細紋都看不到,與自己每天都得花大量時間靠著脂粉修飾減齡比起來,對方的清湯掛面無疑顯得更純更天然,更容易讓男人生出憐愛的心思。
可同時也說明,對方只是不打扮,但在保養(yǎng)方面,沒少下功夫。
三十往上的女人要想保養(yǎng)出這樣的肌膚,背后少不了大量銀錢的支撐。
而這些銀錢,只能是男人給的。
有些事,不細想的時候,覺得都挺好,還過得去。
一細想,便會發(fā)現(xiàn)處處驚心。
當年她不是沒想過丈夫找來的奶娘太年輕太扎眼,也曾懷疑過這么年輕的女子怎么會甘愿來給人當奶娘,可府上都說她會帶孩子,就連老太太也贊不絕口,夸文娘把哥兒姐兒帶得又乖又胖。
那個時候,她在做什么
她每天盯著長公主府,一門心思想把那對狗男女給拆散,自己得不到,寧愿毀了也不讓趙尋音那賤人得到!
蘇儀還在回憶,耳邊響起陸平舟的聲音,你和那個男人的孩子,出生沒幾天就因為感染風寒得病死了,如今站在你跟前的蕎姐兒,本就是文娘親生,明面上叫聲姨娘,私下里喊阿娘,并不為過。
說著,他看向蘇儀,我當年還有些意外,自己的親生兒女被換你竟然毫無知覺,如今想來,怕不是你沒發(fā)現(xiàn),只不過大奶奶拿出了世家女和陸家長媳應有的氣度包容了兩個孩子而已。
話完,提醒文姨娘,還不快謝過大奶奶。
文姨娘馬上跪下去,虔誠地給蘇儀磕了個頭,婢妾多謝大奶奶這么些年對兩個孩子的收留之恩。
蘇儀尖銳的指甲險些把自己的掌心皮肉掐破,疼得她雙眼血紅,卻還得努力扯出笑容來,既然是大爺?shù)淖优?那就是我的子女,一家人還說什么兩家話,見外了不是
陸平舟唇瓣微彎,語氣輕描淡寫,往后那些飯菜,大奶奶就別費心思往里頭添佐料了,這么些年,我也沒真吃過一回。再者,你這樣的身份,老是沾些藥粉啊毒粉的,萬一誤傷了自己,多不合適。
又說:你藏在磚縫里的毒粉包,我已經替你收起來了,那些個沒眼力勁幫著主子跑腿買毒藥的下人,我也已經讓人拖出去亂棍打死,重新給你安排的,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丫鬟婆子,往后要有用著不趁手的地方,你只管說,相公給你換。
最后一句,陸平舟面上笑意深濃,可那雙眼睛里,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幽冷深邃。
蘇儀毫不懷疑,自己但凡敢說個不字,他的眼神就能變成刀子,一刀一刀將她活剮。
蘇儀脊背發(fā)涼。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這個丈夫只是多病,他不傻,內里比誰都黑,可她萬萬沒想到,一招瞞天過海,一招貍貓換太子,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玩了十多年,把自己當成猴兒耍得團團轉。
她當年偷情綠了他的沾沾自喜,往他飯菜里下毒看著他一天比一天虛弱時的得意,如今看來都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十多年來,對方貓逗老鼠,陪她玩罷了。
到了如今,自己的丑事被抖落出來,他仍舊是那副如沐春風的態(tài)度,不過是因為玩膩了而已。
有的人,笑起來的時候比發(fā)火更讓人害怕。
蘇儀在今日深有體會,陸平舟就是這種人。
她努力扯著嘴角,可實在是扯不出笑容來了,大爺是一家之主,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陸平舟又問她,弟妹跟我說,那個人來了京城,要不要安排大奶奶跟他見個面敘敘舊情
蘇儀額頭上直接冒出冷汗,不……不用了。
陸平舟又笑:大奶奶若是不見,興許對方會覺得你薄情寡義,對你名聲不好呢!
蘇儀嘴皮輕顫,大爺說的什么糊涂話,妾身是您的女人,怎么能隨便去見外男
不見也罷。陸平舟似遺憾地嘆口氣,那我給他安排個好去處。
蘇儀深知,那個男人怕是逃不過大爺折磨人的手段了。
可她現(xiàn)在,自保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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