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板著臉:"誰說我喜歡她,我明明是——"
顏淡已經完全聽不到他在說什么,只顧自己:"人世自古有情癡,莫問何處是滄桑。余墨,我當真對你另眼相看了。不過看現(xiàn)在這樣,那位美麗的花精姑娘肯定是不要你,所以你才一直形影單只。不過古語云,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又好比水流東逝,一去不回頭,過去的事就不要再傷心了!"
余墨忍無可忍:"顏淡!"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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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墨一指船艙:"你還是太困了,再進去睡一覺。"
周仕明是個惡霸,祖上頗有些產業(yè),橫行鄉(xiāng)里近十年,本還想繼續(xù)去南都城開枝散葉,將惡霸事業(yè)發(fā)揚光大,只可惜當朝的?;实凼サ?大周國泰民安,南都城更是到了夜開戶門、路不拾遺的境地,將他開山立派的愿望給生生扼殺了。
周善人是周仕明收的養(yǎng)子,承了養(yǎng)父的姓,本來的名字就叫善人。周仕明甚是滿意,于是沒有再賜名。周善人司職跑腿,如果有哪家大姑娘生得還入眼,立刻沖上前搶了人就走。附近鄉(xiāng)里人都避之不及。
陽春三月,春水如碧。岸邊桃花三兩枝已初綻花顏,灼灼其華,和樹下水邊的人相映襯,花顏之艷,人面之嬌,恍如畫卷。
"江南好,翠竹直,做簫送與哥哥帶,吹出一支桃花調,問這簫好勿好……"水聲嘩嘩,江南水鄉(xiāng)的漁女一邊哼著小調,一邊將漁網撒下。三五個漁女聚在一起,笑語唧唧,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
周善人挺胸凸肚,沖過去抓人。漁女們驚叫一聲,紛紛往江中跑。最后一個跑得不夠快,被周善人一個餓虎撲食抓住。那個漁女的衣衫已經濕了一半,瑟瑟發(fā)抖,模樣可憐。他扳過漁女的臉瞧了瞧,正要扛起人帶走,忽聽岸邊傳來一聲清脆的笑聲,他抬眼一看,眼睛頓時發(fā)直了。
一只細白的手抓著鮮嫩的桃花枝,搖了一搖,卻沒能將桃花折下,花瓣簌簌落落地掉下來。她皺了皺鼻子,回頭笑著向身后的年輕男子說了句什么。那年輕男子抬起手,將她攀著花枝的手給拉了下來,也笑著回應了一句話。
周善人站得有些遠,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只見那年輕公子舉步往對岸的桃花林走去,留下那個女子獨自在樹下的石頭上小憩。他松開漁女,大步沖過去,一把扛起那個少女,沿著堤岸往上游狂奔。
那少女幾拳打在他背上,也是輕輕的,不痛不癢。她打了一陣,就無聊地縮回手,嘴角帶起幾分狡黠的笑。
周善人越跑越快,但見江中心一艘畫舫正順流而來,大聲叫道:"停船,快停船靠岸!"畫舫上的船夫聽見他的聲音,齊齊往岸邊劃來。周善人不待畫舫完全靠岸,立刻跳了上去,紅光滿面:"我今天搶到個好的,說不好義父以后還會賞給我們底下的!"
少女嘟囔了一句真是一屋禽獸。
周善人沒聽清,在她身上一拍:"別怕,你跟了我們,以后可要享福了。"他走進船艙,將少女扔在錦墩上,諂媚一笑:"義父,你看這個丫頭生得如何"
周仕明正躺在軟墊上,身旁有兩個水靈靈的丫鬟為他捶腿,窗格邊的沉香爐正升騰起裊裊白煙,周圍彌漫著一股清甜之氣。他身上穿著一件蜀錦的袍子,白白胖胖,保養(yǎng)得甚好,左手拿著一只碧玉鼻煙壺,手指也是白生生、胖乎乎的。
他一揮手,捶腿的丫鬟立刻退到一邊,周善人也識趣地出了船艙。
"你叫什么"
少女坐在錦墩上,看了看周圍,微微一笑:"我叫顏淡。顏色的顏,清淡如水的淡。"
周仕明看著她:"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顏淡嘆了口氣:"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現(xiàn)在不知道也不行了。"她仔細地瞧著對方,由衷地說:"你一點都不像惡霸,反而像享清福的富老爺。"
周仕明大笑:"你這小姑娘真有趣!要知道看人不能只看外表,懂嗎"
顏淡點點頭,這句話她最懂了。
周仕明站起身來,慢慢向她走去:"既然知道我是誰了,你也該知道,還是乖乖聽話的好,不然我有很多辦法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顏淡一臉誠摯地開口:"大叔,你的下巴上有五根胡子沒刮干凈,左邊那個鼻孔里有三根鼻毛,還有右邊眉毛上的那顆痣上有根……"周仕明臉色鐵青,幾乎被氣炸了,伸手去撕她的衣衫,突然身子一輕,砰地一聲在船艙的木墻上撞出一個洞來。
余墨走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又呼的一下把人丟到船板上,轉過頭看顏淡:"你是要等到被人賺去便宜才動手么"
顏淡衣袂輕拂,彎腰從那個被周仕明撞出的缺口走出去,惡人先告狀:"是你來得太慢,害我差點被那個白胖子欺負。"
船艙外的甲板上,十來個家丁手執(zhí)木棍短刀等在外面,周仕明一邊揉著老腰,一邊大聲痛罵周善人:"我叫你去找?guī)讉€模樣好的,結果弄來那種臭丫頭,還有一個男人!"
余墨輕撩衣擺,也彎腰從缺口走出來,儀態(tài)雍容。家丁看見對方雙手空空,躍躍欲試,正要上前,但見余墨一拂衣袖,所有兵器都飛上半空,咚的一聲掉進水中。
他語氣平淡,慢條斯理:"若是想活命,就跳下船去。我數(shù)五下,還留在船上的,我就不客氣了。一,二……"他剛數(shù)到三,一群人已經爭先恐后爬上船舷,撲通撲通往下跳。周仕明雖然胖,但是身手矯健不輸少年,利落地跳上船舷,突然腳踝一緊,被一股力道往后拖去。
余墨正好數(shù)到五,很是遺憾:"只剩一個也好,聊勝于無。"
顏淡蹲在周仕明身邊,手上還牽著一根麻繩,是剛才順手在船板上撿的,麻繩的另一頭正卷著周惡霸的小腿。
周仕明顫巍巍地指著顏淡:"你這……你是妖怪,妖怪!"
一個尋常女子怎么會有力道把他這樣的成年胖子從船舷上硬生生地拖回來除了妖怪,也不會有別的解釋。
顏淡晃著手中的麻繩,但笑不語,一直看到對方頭皮發(fā)麻,才慢悠悠地開口:"唉,看人不能只看外表,這句話還是你說給我聽的呢。"她用繩子戳了戳周仕明,露齒一笑,端的明眸皓齒:"你的肉長得白花花的,似乎很好吃。"
周仕明嚎叫一聲,不知從哪里生出一股力氣,拼命蒙頭往前爬,突然眼前出現(xiàn)一幅淡青色的、蘇繡精致的衣擺。他抬頭一看,又哭號一聲,往左邊爬。余墨抬腳踏住他的蜀錦袍子,慢慢低下身:"她騙你的。她一向覺得凡人骯臟,怎會想吃你的肉"
周仕明顫巍巍地抬頭看他。
余墨和善地笑了:"她不吃,我吃。"
周仕明雙眼一翻,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余墨衣袖一拂,一柄短劍已經拿在手中,在對方肥厚的雙下巴上比了一比:"先從哪里開始割比較好"
顏淡蹲在他身邊,輕搖手指:"還是取精魄吧,萬一割得不好痛死了怎么辦"
余墨說:"先割,再取精魄。"
周仕明一翻身跪下了:"兩位大仙你們就給我個痛快吧,我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顏淡沒理他:"先割股吧,那里的肉比較有韌性。"
余墨手中的短劍上移了幾寸:"還是耳朵比較好。"
周仕明捶著船板哭道:"求求你們了,求求你們了……"
余墨嘆了口氣:"男兒流血不流淚,做人要有骨氣,你哭什么"
"我知道我作惡多端、十惡不赦,不該欺男霸女、欺善怕惡,你們就饒過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說什么也不敢做壞事了。我、我對天發(fā)誓,發(fā)毒誓!我絕對不會再做壞事,不然……"
余墨突然望向一旁,眼中殺氣微現(xiàn),一把拉過顏淡,往邊上滾去,只聽一聲清銳的金鐵之聲劈下,船板上頓時破了個大洞,江水涌進畫舫。
一位水墨長袍的年輕男子立足于船舷之上,衣袖翩飛,修眉俊目,手中長劍一翻,指著他們。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