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為防盜章外之意,
時下人人自危,
沒人想得起你,
且安心歇著。
景元帝早年屠戮成性,此事既已論罪,該當塵埃落定。
蘇晉聽了這話,
卻問:柳大人,
這案子當真沒有轉圜的余地么
柳朝明看她一眼:怎么
蘇晉想起鬧市當日,
被她砍傷的牙白衫子說的話——天皇老子都不管的閑事,
你要來管,
也不怕將小命交代了。
牙白衫子不過一名落第仕子,
一無官職傍身,二無祖上恩蔭,
縱然身后有幾個北臣支持,大都官階低微,憑什么說這事連天皇老子都不管
天皇老子又是誰
蘇晉道:下官聽到這句話,覺得十分蹊蹺,
直覺他的背后一定藏著甚么人,否則不會如此堂而皇之。
柳朝明也想起早先趙衍的話——光祿寺少卿,
也就一個正五品的銜兒吧
不同的人唱不同的戲,竟然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必不是巧合。
他不由再看了蘇晉一眼,
明珠蒙塵,
蹉跎經(jīng)年,
是可惜了。
難怪老御史當年說甚么都要保住她。
柳朝明的語氣平靜似水:你知道你的傷為何不曾痊愈么
蘇晉納罕。
操心太過,
此其一;其二,
太會添麻煩。
蘇晉愣了一愣,悟出他的中意,眉間的蒼茫色竟剎那消散不少。
下官給大人添的麻煩何止一樁兩樁,大人能者多勞,下官還指著大人全都笑納了。
柳朝明沒說好,也沒說不好,轉頭看了看天色,站起身便要離開。
蘇晉又道:大人,下官以為,謝之一字說多了索然無味,勞駕大人給下官支個賬本,有甚么勞煩之處,大人就添幾筆畫幾筆,下官也在心里記著,日后一定加倍奉還。
柳朝明知道她慣會巧令色虛與委蛇這一套,并不當真,可回過頭,卻在蘇晉清淡的眉宇間瞧出一份鄭重其事。
他一時默然,片刻后,唇邊竟浮起一絲似有若無的笑意:就怕你還不起。
蘇晉歇下還沒半刻,屋外便傳來叩門聲。
是一名面生的內(nèi)侍,手里端著一托盤,對蘇晉道:知事大人,柳大人方才說您有傷在身,特命雜家熬了碗藥送來。
蘇晉道:有勞了。接過托盤放在了桌上。
內(nèi)侍頓了頓又道:知事大人,您別怪雜家嘴碎,這藥當趁熱吃,涼了就大不起作用了。
蘇晉點了點頭,端起藥碗,忽然覺得不大對勁。
按說她是兩個時辰前來的都察院,沒幾個人知道風聲,柳朝明要吩咐人給她熬藥,為何要不找個都察院的,而要找一個內(nèi)侍
自己與這名內(nèi)侍是頭回想見,這內(nèi)侍合該先問一句閣下是否是京師衙門的蘇知事,可他不僅沒問,反而像認得她一般。
蘇晉道:方才我跟柳大人提及胸口發(fā)悶,覺得染上了熱癥,柳大人說要拿黃連來解,便是熬在了這碗藥里
內(nèi)侍陪著笑道:正是,良藥苦口,大人將藥吃了便不覺得悶了。
蘇晉心底一沉,慢慢把藥送到嘴邊,忽然又為難道:勞駕這位公公,我自小舌苔有異,吃不了苦味,煩請公公幫我找兩顆蜜餞。
內(nèi)侍猶疑片刻,道:成吧,雜家去去就來。
蘇晉悄無聲息地來到門口,等那名內(nèi)侍消失在廊檐盡頭,她當即閃身而出,匆匆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蘇晉不知道是誰要害她。
但她知道,單憑一個小小內(nèi)侍,還不能在這戒備森嚴的都察院隨意出入。
這內(nèi)侍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的,能將人安插到都察院,應當還是一個權力不小的人。
這宮內(nèi)是不能待了,那個人既然能派內(nèi)侍進都察院,那么就能派人進宮中各個角落去尋她。
不如撞在巡邏的侍衛(wèi)手上險中求安
不行的,蘇晉想,指不定哪個侍衛(wèi)就是一道暗樁,自己撞上去,豈不自投羅網(wǎng)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要害她的人,大約也是忌憚都察院的,否則他會派人就地動手,而不是毒殺。
既然忌憚都察院,為何又要選在都察院下毒
她不過一名京師衙門一名知事,若想殺她,趁她在宮外不是更好
是有甚么事令他非要在此時此刻動手不可了嗎
透支過度的身子已開始不聽使喚,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端,疲累將匿藏在百骸的病痛如拔絲般拽扯出來,滲透到每一寸骨骼血脈中。
可蘇晉卻顧不上這些,她仔仔細細將從昨日到今晨發(fā)生的事回憶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