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書信一同來的,還有一道任職文書,是李勣親自蓋的大將軍印, 任命李欽載為熊津道行軍總管長史,三日后京畿北營應(yīng)卯,遲到逃逸者軍法處置。
這個官兒有意思,長史是個很有彈性的官職, 說他權(quán)力大呢,確實在軍中什么都能管,而且大將軍升帳之時,長史也有資格對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提出建議,當(dāng)然,采不采納就看大將軍的取舍了。
說他權(quán)力不大呢,長史真正負責(zé)的大多是后勤的一些瑣事,糧草軍械戰(zhàn)馬等等,手下一批專門記賬的書記官,除此好像沒別的職責(zé)了。
李勣任他為長史,想必是費了些心思的。
進可獻策立功,退則當(dāng)個賬房先生寫寫畫畫督查糧草,將來無論是否有建樹,至少回到長安后不會遭人非議。
封爵縣子太過分人家好歹隨軍當(dāng)過長史,閃閃發(fā)光的資歷擺在這里,誰還敢不服
收起任命文書,李欽載嘆了口氣,臉上隨即露出苦笑。
隨軍出征已成定局,可怎么向蕎兒和崔婕告別呢
尤其是蕎兒,必須把他安置妥當(dāng)才能安心出征。
入夜,凜冽的寒風(fēng)在空曠的原野上呼嘯而過,發(fā)出恐怖的嗚嗚聲,仿若鬼泣狼嚎。
李欽載趴在崔婕院子外的籬笆格柵上,見屋里點著燈,李欽載從懷里掏出一把彈弓,地上拾起一塊小石子,將一張紙條包裹在小石子上,扣上彈弓的弦緩緩拉動。
不敢太用力,怕彈弓威力太大,一不小心把崔婕彈死了,先不說崔家如何找他拼命,僅僅一個鰥夫的帽子這輩子都摘不掉。
瞄準(zhǔn)窗欞,微微用力,放弦!
只聽屋子里傳來啪的一聲響,不知鬼使神差打碎了什么東西。
停頓了好半晌,屋子里才傳來二女驚恐的尖叫。
李欽載搖頭嘆氣。
這反射弧未免太怪了……怪可愛的。
天上的仙女貶落凡塵后,頓時接地氣了,世家小姐也不例外,該挨的彈弓一記都不能少。
房門被推開,屋子里的二女憤怒地沖出來左右張望。
誰是誰作惡,快出來!從霜跺腳大喝。
崔婕雖然臟話詞匯空白罵不了街,可也不能弱了氣勢,站在從霜身旁像只茶壺似的雙手叉腰,氣鼓鼓的樣子宛如吃撐的倉鼠。
定是哪家的野孩子頑皮,太過分了!姑娘,你也幫忙罵幾句呀!從霜氣急敗壞道。
崔婕嘴唇囁嚅半晌,深吸一口氣,指著院子外漆黑的農(nóng)田,弱弱地罵道:你們……是壞孩子!
從霜一愣,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決定不指望她了。
李欽載眼露笑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后,從黑暗中竄了出來,努力做出氣喘吁吁的樣子。
崔婕和從霜見到他后都愣了。
剛才出啥事了我剛過來,只看到幾個野孩子嘻嘻哈哈從身邊跑過去,我以為他們偷了東西,追了半天沒追上。李欽載大口喘氣,表現(xiàn)出確實追得很賣力的樣子。
崔婕狐疑地打量他:剛才……不是你干的
李欽載愕然:說啥咧我干了啥我?guī)湍銈冏穳娜?你卻懷疑我
二女壓下心頭的懷疑,從霜委屈地道:李少郎,莊子里的孩子們都欺負姑娘,您可要幫我家姑娘做主呀。
剛才不知是誰扔了一粒石子進來,把炕桌上吃飯的碗碟打碎了,明日我們只能像叫花子一樣雙手捧著飯用舌頭舔了……嗚嗚嗚。
李欽載鄙夷道:會不會用比喻雙手捧著飯用舌頭舔的那是狗,不是叫花子。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