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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醺醺,與她這個弟子吐露心扉,說那劉先生的種種事跡,然后無意間蹦出這種話的時候,落在柳瑰寶眼中,其實也很可愛的。
師父那邊,又有了些定論。
柳瑰寶覺得挺沒勁的。
商量了該殺誰,現(xiàn)在就是在決定怎么殺,誰來殺了。
聰明一點的人,應(yīng)該可以察覺到征兆。
柳瑰寶轉(zhuǎn)頭望去,看來聰明人的,還是少。
而師父那邊六人,還在專心致志,忙著勾心斗角。
一位漢子獨自一人坐在河邊,手腳冰涼。
離著所有人都有些距離,沒辦法,孤家寡人一個,沒死在前邊的亂戰(zhàn)當(dāng)中,已經(jīng)是祖墳冒青煙了。
漢子腳上穿著一雙磨損厲害的靴子。
不知是誰率先以心聲喊了一句,說那六人認(rèn)可了小侯爺詹晴的提議,決定要殺光所有野修。
誰都不太確定,但是誰都不敢不信。
片刻呆滯之后,三三兩兩開始或飛奔或御風(fēng),撤離白玉拱橋那邊。
那個出聲之人,顯然沒有柳瑰寶的那門獨家秘術(shù),又小覷了對岸六人的敏銳神識。
立即就被盯上。
而且他應(yīng)該是為了不露出太明顯的馬腳,便沒有率先挪步,等到大半人開始鳥獸散去,這才剛要轉(zhuǎn)身,結(jié)果直接被高陵以腳尖挑起一把尖刀,丟擲而出,穿透頭顱,當(dāng)場斃命。
詹晴剛想要阻止,已經(jīng)來不及。
這種下三濫的栽贓嫁禍,真相如何,其實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他覺得自己這趟胸有成竹的尋寶玩樂,真是一個意外接著意外,這會兒都有些麻木了。
武峮神色落寞,只是隱藏很好。
斃命之人,是一位小山頭仙家的主心骨。
是少數(shù)希冀著靠這座仙府遺址來為自己續(xù)命幾年的年邁修士。
于是武峮與這位心知必死的老修士,做了一樁買賣。
武峮當(dāng)然會信守承諾,以后彩雀府會暗中資助他的那座小山頭,并且答應(yīng)百年之內(nèi),連同老修士的關(guān)門弟子在內(nèi),栽培出最少三位中五境修士。
這是老修士用身家性命換來的報酬。
對岸六人當(dāng)中。
不少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是到底是誰暗中授意,或是那老修士自己失心瘋,是否與北亭國侯府有舊怨,臨死都要拉著小侯爺一起遭罪,已經(jīng)全然不重要。
不過那么些人四散而逃。
還是讓六人有些無奈。
還能如何,分頭追殺而已。
相信高陵會是最為不遺余力的一個。
因為這位金身境武夫,怒意最盛,殺氣最重,早就憋了一肚子邪火。
哪怕受傷不輕,但是武夫體魄本就以堅韌見長,擊殺三三兩兩的小股勢力,依然手到擒來。
不過像那少女柳瑰寶與年輕書生懷潛,就沒有逃,武峮也走到了他們身邊,開始清理傷勢。
還有兩撥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是也沒有挪步。
分別是對岸那兩位龍門境野修、武夫宗師的自家人。
逃散眾人當(dāng)中,那個恨不得多生出兩條腿的野修漢子,漸漸與旁人拉開距離,畢竟他誰都信不過,而且好像誰都能殺他。
先前用八顆雪花錢買來的那張昂貴雷符,在白玉拱橋那邊的廝殺當(dāng)中,還真等于救了他一命,只是現(xiàn)在他是真沒有什么傍身絕技、寶物了。
他突然聽到身后響起一個半生不熟的嗓音,"殺豬的"
漢子悚然轉(zhuǎn)頭,腳步不停,見著了一個陌生人,試探性問道:"兩個他娘的"
那人笑著點頭。
漢子差點當(dāng)場淚崩。
好家伙,總算來了個同命相憐的難兄難弟。
漢子稍稍放緩腳步,"不會殺我吧"
至于在這之前,好像沒有見著此人的身影,漢子已經(jīng)沒那么多心氣去多想了。
那個不知為何,變成了青衫少年面容的云上城集市包袱齋,搖頭道:"殺你能掙錢嗎哪怕能掙錢,我能爭得過那些大人物"
漢子松了口氣,不再語。
兩人一起埋頭狂奔。
突然前方有人瞥見了那片白霧茫茫,驚駭萬分道:"難道這就走到頭了!"
白茫茫的邊界云霧,如潮水迅猛退去。
山巒起伏,便如那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女子,漸漸露出了真容。
這座仙家府邸的版圖,迅速廣闊起來。
桓云沒有出手殺人的意思,說是先行一步,然后御風(fēng)去了山上,尋找那兩位沈震澤的嫡傳弟子。
孫清也沒有,不過讓武峮三人,一起往南邊去看看。
白璧與詹晴,讓高陵只管放開手腳殺人,至于那位芙蕖國皇家供奉,則被白璧喊到了身邊。
高陵竟是直接摘掉了那副甘露甲,藏在袖中,挑了一把主人已死的長刀,握在手中,飛奔離去。
白霧當(dāng)中,高大老人已經(jīng)收起那本書,站在原地,卻與白霧一起身形倒滑出去,故而始終如蛟龍隱匿于云海當(dāng)中,老者雙手負(fù)后,微笑道:"若是地盤太小,怕你們死得太快,會少看許多場好戲。"
半旬過后,他還會有幾條極有意思的新規(guī)矩,昭告眾人。
例如即刻起,殺人最多之人,可以成為最后五人當(dāng)中的第二位仙府嫡傳。
那你桓云,孫清,兩個暫時還不愿大開殺戒的好心腸修士,還要不要殺人
要不要一殺就是殺了個酣暢淋漓,百無禁忌
老人轉(zhuǎn)頭望向一位早早躲在界線上、挖坑埋了自己的佩刀年輕人,說道:"順便看看你小子,有無運(yùn)氣和那道緣,成為我的開山大弟子了。"
那個芒鞋竹杖白衣飄飄的狄元封,發(fā)現(xiàn)邊界形勢變幻之后,罵了一句娘,不得已,只好破土而出,都來不及抖摟滿身塵土,繼續(xù)撒腿狂奔向深山。
隨后黃師突然停步,改變路線,來到土坑處蹲下身,捻起土壤,抬頭望向遠(yuǎn)處一粒芥子大小的逝去身影,笑了笑。
殺那黑袍老者陳道友,興許會有些風(fēng)險,殺你五境武夫狄元封,可真不難。
山腳五人,各自吩咐下去,便一起登山,約好了一起在山巔碰頭,然后共同尋找云上城男女修士之外的其余四人。
先找到,再決定要不要殺。
————
在深山老林當(dāng)中,陳平安帶著那個名叫金山的漢子,一起逃命。
別處路線上,高陵出刀凌厲萬分,只要被他追上,一刀下去,往往就是尸首分離的下場。
由于要照顧書生懷潛的腳力,武峮和柳瑰寶行走不快。
倒是那野修和武夫手底下的兩撥人,已經(jīng)主動聚攏起來,合力追殺那些落單的逃跑之人,十分起勁。
桓云讓那兩個束手待斃的年輕男女,無需擔(dān)憂性命,可以待在原地,也可以繼續(xù)尋寶。
然后桓云發(fā)現(xiàn)了那個躲藏起來的龍門境供奉,老真人卻假裝沒有發(fā)現(xiàn),繼續(xù)御風(fēng)登山。
山頂白玉廣場上,道觀廢墟,那些碧綠琉璃瓦,以及蘊(yùn)含水運(yùn)精華的地面青磚,讓水龍宗出身的白璧,震撼不已。
只是白璧同時又苦笑不已,這座金山銀山,就在腳邊,可她都不敢多拿,只是挖出了一塊青磚,握在手中,默默汲取水運(yùn)精華,添補(bǔ)大戰(zhàn)之后的氣府靈氣虧空。
然后六人在桓云的帶領(lǐng)下,很快找到了那位十分識趣的孫道人。
關(guān)于此人性命留與不留,三對三,僵持不下。
孫道人癱坐在地,認(rèn)命了。
最后還是那位老武夫開了個玩笑,讓道人隨手丟出一顆神仙錢,看看正反,正則生,反則死。
不過與此同時,老武夫與其余五人偷偷語,若是這家伙敢以靈氣駕馭神仙錢,他便要出手殺人了。
孫道人運(yùn)氣極好,不但沒有抖摟小聰明,還將那顆從臺階上丟下滾落在地的神仙錢,拋出了個正面。
六人便讓他自己主動將兩只包裹送去山巔道觀,然后就可以隨便逛蕩。
孫道人眼神癡呆,甚至都忘了高興。
白璧以心聲說道:"那個得寶最多的黑袍老者,若是半旬過后,還在榜首,我們就算挖地三尺,也要先將其找出,合力殺之!"
這一次就連桓云和孫清都沒有異議。
六人離去之后,孫道人背著那大小兩只包裹,一邊登山,一邊抹眼淚。
路過那棵綠竹的時候,竟是有些想念那位陳道友了。
而那位陳道友,在確定身后暫時無人后,便躍上了一顆參天古木的粗壯高枝上,遠(yuǎn)眺四方。
那漢子根本就沒敢上去,害怕無緣無故就挨了某人的一記攻伐術(shù)法。
陳平安低頭望去,對那人說道:"只能送你到這里了,一直跟我待在一起,只會害了你。記得用好那兩張隱匿符箓,張貼在身便可,尋一處覺得安穩(wěn)的僻靜地方,然后不要有太多走動。"
不等那漢子出挽留,陳平安已經(jīng)一掠而去,轉(zhuǎn)瞬即逝。
漢子神色倉皇,不曾想從高處飄落下來五張符箓,竟是攻伐三符各一張,還有兩張不知根腳的符箓。
漢子死死攥緊那五張符箓,驀然嚎啕大哭起來,但是很快就止住哭聲,繼續(xù)悄悄趕路。
陳平安在遠(yuǎn)處尋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山峰之巔,貼有馱碑符,寂然不動,環(huán)顧四周。
這趟訪山尋寶,一波三折。
有不少認(rèn)識的人,除了名叫金山的野修,還有那位幫著自己包袱齋開門大吉的老先生。
還有一起在桃花渡茶肆喝過茶,彩雀府的掌律祖師,女修武峮。
其實對他們雙方的印象都不差。
但是接下去,就不好說了。
因為早先是什么秉性品行,是什么身份修為,無論是世人眼中的好人壞人,無論做什么,都不會讓旁人覺得奇怪,哪怕是被殺之人,可能都唯有悲憤、怨懟和仇恨,唯獨沒有太多的意外。
陳平安怔怔出神。
為什么,人心如此經(jīng)不起推敲
可真正讓陳平安感到別扭的,不是別人的人心,正是自己的。
既然有此念想,便是自己有此心思。
如今陳平安到了北俱蘆洲之后,一直在修行,嘗試著成為一位山上的修道之人,尤其是一直在默默修心。
陳平安突然想起了一句道家典籍上的語。
在那之后,某位著書立傳的兵家圣賢,又有自己獨到見解的闡述和延伸。
兩句話,都被陳平安以刻刀刻在了竹簡之上。
后者是那句,舟中之人,盡為敵國。
是提醒世俗王朝的君王,國事重修德,山河之險,并非真正的屏障。
而道家那番話,只說字面意思,要更大一些。
而且陳平安覺得當(dāng)下自己在內(nèi),所有人的處境,便無比契合此說。
"藏舟于壑,藏山于澤,謂之固矣,夜半有力者負(fù)之而走,昧者不知也。"
陳平安忍不住去想,當(dāng)下置身這座兇險萬分的小天地,或是哪怕身處規(guī)矩庇護(hù)的浩然天下,是不是看似大有不同,其實又是本質(zhì)相同
舟壑潛移,誰也不知。
陳平安突然有些明白,道家追求的清凈境,到底有多難得。
便如虛舟蹈虛,前無人后無人,左右亦無人,也無規(guī)矩束縛,也無因果糾纏。
陳平安輕輕嘆息一聲。
有些學(xué)問,深究起來,一旦尚未真正知道,真是會讓人倍覺孑然一身,四顧茫然。
陳平安開始呼吸吐納,安安靜靜蓄勢。
一旦有了廝殺,率先找到自己的罪魁禍?zhǔn)?必然是那位符箓高人老先生。
半旬過后。
十八個必死之人,除了某個不起眼的孤零零野修漢子,都死了。
然后等到白衣神女與兩尊青衣神人再次出現(xiàn),開啟那道山水大幕,便又死了不少人。
因為那道寶誥,明明白白說了,殺人最多者,有望成為第二位嫡傳。
所以六人當(dāng)中的龍門境野修,與那位武夫宗師,各自對親朋好友痛下殺手,毫不猶豫。
本就是死,晚死于他人之手,還不如他們兩人自己動手。
那一幕看得柳瑰寶滿臉冰霜。
躲在武峮與少女身邊的年輕書生哀嘆一聲,"為何都要如此暴虐行事啊。"
果然如那云上城年輕男修所料,在時辰即將到來之前,自家供奉便準(zhǔn)時出現(xiàn)在他們兩人身邊,打暈了女子之后,再以定身之法將他禁錮,無法語,也無法動彈,然后將那件方寸物放在他手心,老供奉這才退出屋舍,在不遠(yuǎn)處隱匿身形。至于先前所有機(jī)緣寶物,都暫時藏了起來。
但這都不是最讓年輕男子最寒心的地方。
而是那個老真人桓云,在這個時辰,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xiàn)。
可能其實出現(xiàn)在了某處,但是老真人選擇了冷眼旁觀。
所以這位云上城年輕男修,依舊是榜上第二人。
榜上墊底之人,是這一次已經(jīng)無所謂登不登榜的老真人桓云。
第四人,是一位笑容燦爛的白衣公子哥,不過身上白衣血跡斑斑,他當(dāng)下似乎置身于一座雅致書齋當(dāng)中,齋室中有一只泛黃的葫蘆大瓢,懸掛壁上。
此人還不忘面朝畫卷伸手打招呼,笑瞇瞇道:"各位好走,都去死吧。"
然后他說道:"黃師,黃兄弟,是不是在外邊給我當(dāng)門神啊,辛苦辛苦,祝你長命百歲。"
榜上第三人,是一個將自己藏在深山大坑當(dāng)中的邋遢漢子,盤腿而坐,頭頂還鋪蓋上了枝丫草木,再覆蓋以泥土,不過山水畫卷當(dāng)中,光明如晝。
黃師瞥了眼畫卷,豎起一根中指。
不但如此,他還突然站起身,跳到坑外,似乎是一處洞府門口,有五彩云霧掩蓋堵塞洞口,久久不散。
原來黃師一路追殺那狄元封到這里,身負(fù)重傷的狄元封竟然不但沒死,反而逃入此地,等到狄元封闖入洞府彩云迷霧當(dāng)中后,黃師卻死活破不開禁制。
所以黃師打算坑害這個小王八蛋一把。
至于被狄元封猜到此舉,在黃師的意料之中。
為首之人,依舊是那個面容蒼老的黑袍老者,似乎躲藏在一處洞窟之中,同樣在依舊山水畫卷上,身形清晰,與先前相比,還是背劍在身,仍是兩個斜挎包裹,好像沒有半點變化,黑袍老者望著那幅畫卷,似乎有些惱羞成怒,沙啞開口道:"嘛呢嘛呢,沒完沒了是吧誰敢找我,老夫就殺誰,老夫一身劍術(shù)通神,發(fā)起狠來,連自己都要砍!"
山巔道觀廢墟那邊,已經(jīng)準(zhǔn)備等死的孫道人看到這一幕后,哀嘆一聲。
他這些天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山頂待著,只走了一趟后山,可惜失望而歸。
這半旬以來,陸陸續(xù)續(xù)有各色人往山巔搬運(yùn)天材地寶,在那道觀廢墟之外,又有一座小山了。
孫道人如今已經(jīng)懶得多看一眼那座貨真價實的寶山。
全是禍害。
孫道人晃了晃那裝有綠竹葉尖凝聚水珠的青瓷瓶,喝得節(jié)省,猶有盈余。
先前硬著頭皮散步去往那棵綠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一滴水珠都沒剩下。
孫道人便有些佩服那位陳道友了,一路過境,寸草不生啊。
這么個山澤野修,真當(dāng)了那啥譜牒仙師,那才是可惜嘍。
少女柳瑰寶身邊站著那位洪福齊天的年輕書生懷潛,兩人站在山巔邊緣的石欄桿旁邊,懷潛已經(jīng)是第二次注意那個黑袍老者,自自語道:"就這個家伙,還算有點能耐。"
柳瑰寶耳尖,疑惑道:"什么意思"
懷潛想了想,微笑道:"字面意思。"
柳瑰寶愣了一下,"懷潛,你是不是藏著事情"
懷潛小心翼翼道:"有。家鄉(xiāng)那邊,有一樁家族長輩訂下的娃娃親,我其實這次是逃婚來著。"
柳瑰寶笑道:"那女子如何"
懷潛無奈道:"就見過一面而已,印象模糊,只覺得她脾氣還不錯,不過是個練武的女子,比我更狠,為了逃婚,早早跑去了金甲洲。"
柳瑰寶哦了一聲。
懷潛有些手足無措,視線游移不定,"柳姑娘,再與你說一件事情"
柳瑰寶大笑道:"不用講了,喜歡我唄,怕什么,我也喜歡你。"
懷潛啞口無。
這些不會讓柳瑰寶太過糾結(jié)的小事閑聊過后,柳瑰寶便開始思量接下來的格局走勢。
腦子有些時候真要比拳頭管用。
那個北亭國小侯爺,就是腦子不夠,拳頭更不行。
懷潛在少女聚精會神想事情的時候,看了眼她的側(cè)臉,笑了笑,趴在欄桿上,望向遠(yuǎn)方。
其實他想說的那件事情,是想告訴這位什么叫有緣無分。
因為兩人太過懸殊,門不當(dāng)戶不對,聊不到一塊的,今天能聊,是他遷就她罷了。
雙方相差太多了。
修為是如此,謀劃更是如此,至于家世,那就更不用說了。
所以他其實一直在可憐這個傻姑娘。
關(guān)于此地機(jī)緣大小,他應(yīng)該是最心里有數(shù)的那個人。
是那縷劍氣。
他就是奔著這個來的。
順便一路玩鬧,逗弄身邊人。
不過這縷劍氣,委實是一樁意外之喜。
原本他都已經(jīng)打算要再走一趟北方,見一見那位大劍仙白裳再返回家鄉(xiāng)。
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北方第一劍仙,應(yīng)該會出門迎接自己。
懷潛一想到家鄉(xiāng),便愈發(fā)感到無聊。
看著這幫螻蟻好似牽線傀儡,左搖右擺,半旬下來,看多了,也會厭煩。
至于那個幕后人,既然會被那一縷劍氣壓制,境界又能高到哪里去
哪怕不搬出自己的背景,也是可以與那幕后人好好商量的,他得到那縷劍氣,對方少了千百年來的長久壓勝克制,兩全其美。
轉(zhuǎn)頭瞥了眼還在皺眉想事情的憨傻少女。
懷潛趴在欄桿上,轉(zhuǎn)頭笑問道:"柳姑娘,想不想今天就當(dāng)上彩雀府的府主呀"
柳瑰寶一瞬間就倒掠出去,"你到底是誰!"
懷潛伸出一根手指,豎在嘴邊,噓了一聲。
他以心聲語道:"來北俱蘆洲之前,老祖宗就告誡我,你們這兒的劍仙不太講理,特別喜歡打殺別洲天才,所以要我一定要夾著尾巴做人。"
柳瑰寶眼神冷漠,心思急轉(zhuǎn),卻發(fā)現(xiàn)自己如何都無法與師父孫清以心聲漣漪交流。
懷潛嘆了口氣,"柳姑娘,你再這樣,我們就做不成朋友了。"
這位年輕讀書人模樣的外鄉(xiāng)人,抖了抖袖子,抬頭望向空中,"不與你們浪費光陰了。這點白紙符箓神祇的小把戲,看得我有些反胃。我得教一教這位鄉(xiāng)下老天爺,當(dāng)然還有那位桓老真人,什么叫真正的符箓了。"
只見他雙手各有一物,其中一枚金色兵家甲丸,正是品秩最高的香火神靈甲。
而這副甲胄,又是香火甲中屈指可數(shù)的古老之物。
被懷潛披掛在身后。
另外手中,捻有兩張青色符箓,輕輕隨手丟出一張,微笑道:"縛以鐵札送酆都,驅(qū)雷公,役雷電,須叟天地間。"
只見一尊身高兩丈的金甲神祇,憑空出現(xiàn),渾身交織著耀眼的雪白雷光。當(dāng)它雙腳落地之時,山頭震動,牽動整座山頭的山水氣運(yùn)。
第二張符箓丟出后。
一位白衣飄蕩的佩劍男子,懸停空中。
只見他神色木訥,但是滿身劍氣激蕩不已,縈繞四周的天地靈氣,皆化作齏粉。
最后懷潛手心托起一只金色鏤空小球。
里邊一道道劍光飛掠,風(fēng)馳電掣,與小簍撞擊之后,濺起陣陣火花。
此次來到這座劍修如云的北俱蘆洲,便是想要憑借他自己的本事,為了這位可以進(jìn)階的傀儡扈從,能夠多吃幾把金丹劍修的本命飛劍,再借助幾分北俱蘆洲的劍道氣運(yùn),破開元嬰瓶頸。
懷潛輕輕晃蕩手心金色圓球,然后拋向那位中年男子,"慢慢吃。"
圓球沒入那名劍修傀儡的竅穴當(dāng)中。
那一縷巡狩此方天地?zé)o數(shù)年的劍氣,竟是懸停靜止下來,似乎在俯瞰著懷潛。
懷潛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主動選中我的。"
然后懷潛望向天幕某處,"這么特殊的妖氣,還喜歡煉山為食,我們浩然天下可沒有這種畜生"
天地寂靜。
所有人都傻眼了。
懷潛瞇眼道:"與你商量一下,廝殺過后,我如果殺不掉你,你也拿我沒轍,你就跟隨我一起去中土神洲,保證你前程極好。"
云海低垂。
一位高大老者坐在云海邊緣,微笑道:"小娃兒好大的口氣。"
大手一揮。
一幅山水畫卷,鋪天蓋地,只要抬頭,誰都可以看到。
既然對方這么有誠意,這位老人也打算拿出一份誠意來。
懷潛點了點頭,微笑道:"沒辦法,我家老祖,是中土神洲十人之一。"
事實上,龍虎山的一位黃紫貴人小天師,還有那皚皚洲的劉幽州,都是他很要好的朋友。
那位云海之上的老人,沉默下去。
懷潛繼續(xù)道:"說句不好聽的大實話,我就算伸長脖子,讓你這頭畜生動手,你敢殺我嗎"
懷潛加重語氣,嗤笑道:"你敢嗎!"
老人依舊沒有說話。
懷潛環(huán)顧四周,"這些個廢物,是你來殺,還是我來若是你來動手,其中有幾個,我要一起帶走。"
在深山之中的陳平安,也被這一幕被驚訝到了。
先前水幕一消失,陳平安就立即換上了少年面容,以及一身青衫。
這會兒覺得大開眼界。
還能這么折騰
看著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
難道這就算是快意
陳平安笑了笑。
這種人,如果經(jīng)歷與自己一樣的境遇,哪怕對方境界再高一籌,應(yīng)該死了多少次
不過道理不能這么講便是了。
有此行,并且能夠站在這里說這種話,自有其可取之處,以及某些不為人知的過人之處。
只不過在當(dāng)下,他陳平安只是看到了對方的其中一面。
換成陳平安是那人,肯定一樣走不到對方今天這一步。
可陳平安總覺得就對方這樣的脾氣,和這份不算多的隱忍城府,一旦運(yùn)氣不好的話,還真未必能夠活著離開北俱蘆洲。
說到底,也就是暫時還沒有遇上猿啼山劍仙嵇岳之流吧。
不過那人既然選擇拋頭露面,不再隱藏,定然是權(quán)衡利弊之后的結(jié)果。
目前看來,不但有望活著離開,還可以帶著那位高大老者,一起返回中土神洲。
不可否認(rèn),是個相當(dāng)厲害的人物了。
不愧是從中土神洲來北俱蘆洲專門殺劍修的。
陳平安還不至于無聊到咒他在北俱蘆洲栽跟頭。
條條大路,各自登山。
左看右看,難免有高有低。
就像那曹慈,還與陳平安在武道一途的同一條道路上,陳平安也無非是埋頭追趕而已。
難道還要扎草人,惦念著對方不得好死
陳平安摸了摸下巴,覺得這會兒胡思亂想,不太應(yīng)該,可似乎還挺有意思。
對于那個曹慈,在劍氣長城的城頭上,三場架打下來,陳平安唯一的遺憾,不是什么沒有撂狠話,在陳老劍仙和那位女子武神跟前,沒面子之類有的沒的。
而是曹慈這家伙,怎么看怎么欠揍,長得那叫一個俊俏不說,好像永遠(yuǎn)氣定神閑,永遠(yuǎn)目中無人,視線所及,唯有傳說中的武道之巔。
這其實挺氣人的,暫時還打不過人家,就更氣了。
慢慢來吧。
不過接下來的畫面,才讓陳平安感到頭皮發(fā)麻。
只見那個原本嚇得跌坐在地的孫道人,竟然站起身。
然后這個"孫道人"又摔倒在地。
不過卻多出了一位身形縹緲不定的孫道人,好似陰神出竅遠(yuǎn)游。
孫道人伸手一抓,將那試圖掙扎逃離的殘余劍氣,駕馭在手,輕輕握住。
那云海上的高大老人見機(jī)不妙,哪怕根本不知道那個孫道人為何變得如此,只管翻卷云海,遮掩身形,想要逃遁。
孫道人面無表情,"小小妖物,也敢煉化此山,試圖染指道觀。"
孫道人瞥了眼那座廢墟,似乎有些傷感,望向遠(yuǎn)處云海某地,"覺得到了這座浩然天下,便可以高枕無憂欺負(fù)貧道這一脈香火凋零,提不起劍了"
孫道人手心攥緊,竟是直接將那一縷劍氣給捏碎。
然后雙指并攏,輕輕向前一劃。
云海對半開。
一粒芥子身形,也隨之被一分為二。
懷潛正想要開口語。
孫道人轉(zhuǎn)頭笑道:"什么玩意兒,年紀(jì)輕的,說這些個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若是有那本命燈芯留在祖師堂的,事后告訴你家老祖,來青冥天下找貧道報仇便是。"
懷潛又想要說話,報上自己老祖的性命。
孫道人又是雙指劃下,將那年輕書生當(dāng)場斬殺,連同那元嬰劍修傀儡,墜地之時,變作兩片切割開來的符箓。
孫道人最后低頭望向那道觀廢墟。
山頂?shù)烙^供奉之人,是他的師弟。
與他皆是青冥天下劍仙一脈的中流砥柱。
可惜師弟天縱之才,登山快,死得也早。
怨不得那座白玉京了,只能怨他自己拖泥帶水。害得貧道這個當(dāng)師兄的,都沒辦法替他報仇。
世間死法千萬種,唯獨自己求死這一種,最不用救。
遠(yuǎn)處山巔,陳平安已經(jīng)將那些木像碎片全部取出。
孫道人笑了笑,"小家伙還是如此機(jī)敏啊,沒浪費貧道這一愣神的功夫,算是自救了。"
孫道人伸手一抓,將那躲藏在深山洞室書齋當(dāng)中的狄元封,還有小侯爺詹晴,以及彩雀府少女柳瑰寶三人,一起抓到自己身前。
孫道人神色淡然道:"你們?nèi)?可愿意追隨貧道一起去往青冥天下。"
他在這座天下云游四方,所攢功德,足夠帶走三人。
在等待三個答案的時候,光陰流水似乎停滯。
唯獨孫道人撫須而笑,對遠(yuǎn)處那位也無礙的年輕人說道:"陳道友,看在那三炷香的份上,破碎木像你就留著吧。"
陳平安眨了眨眼睛,"孫道長,其實是六炷香。"
孫道人哈哈大笑,一揮袖子,仿佛是不知將什么物件聚攏又揮散,"陳道友,撿你的破爛便是。足夠你那把劍吃飽喝足了。"
而在數(shù)百里之外的山頭之上,陳平安身前多出了一團(tuán)破碎劍氣。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