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帶著卓牧云和陳慶之兩個人先去見了張湯,到書房門口,葉無坷讓他們兩個先在外邊等著。
敲了敲門,屋子里傳來一聲稍顯低沉的聲音:進!
葉無坷就知道副都廷尉大人一定是挨罵了......
張湯剛從未央宮回來沒多久,回來就沒見人呢。
他一早就被叫進宮到現(xiàn)在才回來,這大半日,可能不只是面對陛下一人的責問,因為葉無坷的事搞不好會被群起攻之。
益州的案子還沒個定論,按理說葉無坷應該在家休息。
休息是一個很溫和的詞語,大概意思是停職反省。
可在張湯的硬保和皇后娘娘的插手之下,再加上九月大典在即長安城里諸事繁雜,他還是鴻臚寺少卿,所以一天都沒去反省。
不反省就不反省,益州的案子拖著就拖著,可葉無坷是真不讓人省心,東市這一下子打死了七個車海國的人,還有十一個重傷的直接被他給發(fā)落了。
進了門,葉無坷就看到副都廷尉大人在揉著太陽穴。
他輕手輕腳的往前走,張湯抬起頭看了他一眼:關門。
葉無坷有一種馬上就要面對關門打孩子的感覺,關門打孩子其實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你別是那個孩子......
房門一關,張湯的臉色就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下顯得更加陰沉了。
葉無坷這樣平時在張湯面前嬉皮笑臉的主兒,此時都不得不在書桌前邊筆直的站好等著副都廷尉的狂風暴雨。
累了,會不會推拿
張湯忽然問了一句。
葉無坷點頭:會!
這他拿手,阿爺身子骨不好,推拿活血這種事歷來都是葉無坷做,況且沒幾個人比他更熟悉人體穴位。
走到張湯身后的時候,就聽見張湯說道:因為你,我和三十幾位朝廷大員對罵了一個上午,你給我推拿賣些力氣,都是你該做的。
葉無坷笑了。
贏了
他問。
張湯:包的。
葉無坷嘿嘿笑起來。
張湯閉著眼睛說道:吵的我腦仁兒都疼,我歷來不擅吵架......其實輸贏無所謂,就是輸了不行。
葉無坷道:好一個輸贏無所謂。
張湯靠在那,嘴角微微上揚。
眉宇之間的疲憊之色很重,看起來這一架一定是吵的山崩地裂天翻地覆。
先不說朝堂上吵架的事,就說你處置那些車海國人為何不提前上報
提前上報,副都廷尉會被牽連,此事我擅作主張,陛下問起來副都廷尉不知情就比知情好些。
這話表面上聽起來是為我考慮,實際上你想說的是,不上報你也這么辦上報了你還是這么辦,所以干脆不上報了免得節(jié)外生枝影響你開殺戒。
確實是為副都廷尉考慮的多一些,至于我自己考慮的不多,畢竟,咳咳......虱子多了不咬帳多了不愁。
張湯睜開眼睛看了看葉無坷,葉無坷連忙賠上個笑臉。
上午朝堂上,因為你處置車海國使臣的事,四品以上的有三十幾位大人要求嚴辦,要把你拿了仔細查問,就算不查,也要把你先關起來反省。
他們說你干的事狂悖粗野有失大寧體面,還說你不按規(guī)矩辦事肆意妄為有辱國法森嚴。
葉無坷問:副都廷尉怎么說的
張湯道:這一段他們說的對,我沒罵。
葉無坷:......
張湯笑道:直到禮部的人站出來說,此舉有可能引發(fā)諸國使團提前離開長安,對九月大典造成不好影響的時候,葉無坷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我才忍不住了。
葉無坷問:副都廷尉怎么回懟的
張湯:我不善辭。
葉無坷:所以呢
張湯語氣平靜的說道:所以我說了一句......放你-媽的屁。
禮部的人是一群將規(guī)矩禮儀視為天條的家伙,正因為如此他們說話肯定不會如張湯一樣如此粗鄙。
當時就有人站出來指責張湯毫無禮數(shù),噼里啪啦的教訓了一大堆,張湯等他說完之后也給了一句:你也是放屁。
又一個站起來慷慨陳詞,大罵張湯不學無術一點兒體面都沒有,張湯說你屁比他還臭。
皇帝當時坐在龍椅上面沉似水,但是裝的。
他可實在是太喜歡看這場面了,當時甚至想讓馮元衣把皇后娘娘請過來一塊聽聽。
那些大人們其實也是走個過場,他們規(guī)矩太多,身上的官職讓他們不得不站出來罵你。
張湯道:你也不必記恨,若我與他們身份交換也是一樣的舉動。
葉無坷點頭:我知道。
張湯嗯了一聲:其實大人們也都明白,這個時候長安城里就應該有個愣頭青出來殺殺各國使團的歪風邪氣。
真有問題他們就不是在朝廷上與我對罵了,也不是罵一場就算了,這個過場要走,早晚都要有,先罵了先舒服。
葉無坷笑:可他們大概也沒罵舒服。
張湯道:我理解諸位大人,但我沒必要慣著他們。
葉無坷又笑了。
張湯語氣忽然肅然起來:陛下對你有懲處。
葉無坷手上的動作一停:什么懲處
張湯道:陛下說,葉無坷不是愿意管這些事嗎不是愿意從武侯府和巡城兵馬司手里搶活兒干嗎他不是不怕累嗎那就讓他干!
葉無坷小心翼翼的問:還有嗎
張湯:你還想干什么還不嫌累
葉無坷:我是說,陛下沒說別的了
張湯道:真是累死你活該,這句不是陛下說的。
葉無坷:那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