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睛看了看申屠衍笙:"你是我諸多弟子之中悟性比較愚鈍的一個,所以我才把你留在身邊,讓你出去做官也不是不行,可你啊,做小官還可以,做大官就吃力了。"
申屠衍笙俯身道:"弟子自知魯鈍,但弟子也因此而能留在先生身邊,恰恰是弟子天大的福分。"
徐公滿意的微微頷首:"你性子里最好的一點就是不驕不躁,再跟著我多歷練幾年,學(xué)的多些,透徹些,我就放你出去做一方父母官,等到你自己做了官,你才能理解做官的不容易。"
申屠衍笙道:"弟子還是更愿意在先生身邊服侍,做官太累了,弟子見到的先生是整日都在操勞的先生,這樣的官弟子實在是......不敢做。"
徐公忍不住笑了笑,申屠衍笙還是會說話的。
于是他決定,趁著還沒到家多點撥這弟子幾句。
"陛下的手段,哪有那么膚淺。"
徐公緩緩道:"陛下讓朝臣們,甚至是百姓們都看出來,他可能要拿掉我的宰相之位,如此朝中必然不安穩(wěn),這是毫無道理的事,陛下為何要做"
申屠衍笙試探著問道:"陛下就是希望那些希望大寧朝廷不安穩(wěn)的人自己跳出來"
徐公道:"陛下喜歡看到我們這些做臣子的自己斗,前些年文官和武將斗,斗了個什么下場該拿掉的人全都拿掉了,而為了避嫌,連唐大將軍都請旨去了西北練兵。"
"沒兩年,又是楚時候的舊臣和大寧的新臣斗,斗來都去,結(jié)果呢多少人因此而丟了性命,朝廷里那些尸位素餐只想著爭權(quán)奪利的敗類被齊刷刷的砍了一批。"
"現(xiàn)在,陛下又讓滿朝文武都覺得他對我不滿了,這時候跳出來的人,你且看著,又能有什么好下場"
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徐公自己都覺得有些話多了。
他再次閉上眼睛:"讓他們鬧去吧,鬧到最后笑的人是不是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是陛下。"
申屠衍笙到:"幸好廷尉府那邊還是公正的,陛下讓張湯派人去江南道接手案子,而不是讓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就說明陛下對先生依然深信不疑,那些人跳著腳的鬧,那就鬧,鬧到最后他們才知道陛下對誰才最看重。"
說到這,他又試探著問了一句:"要不要弟子和江南道的官員們知會一聲,讓他們盡力配合廷尉府調(diào)查尤其是不能只查屠村的事而不顧空餉案。"
徐公微微皺眉:"多此一舉!"
申屠衍笙連忙俯身:"弟子錯了。"
徐公道:"張湯辦事歷來不偏不倚,他是唯一一個不可能參與黨爭的人,屠村案和空餉案,張湯都會查個水落石出,你讓人去江南道打什么招呼"
申屠衍笙頭壓的更低了些:"是弟子胡亂語了,弟子確實愚鈍,只想著替先生分憂,卻總是辦錯事。"
徐公道:"這案子不用管,如你一般心思的大有人在,誰若過來獻(xiàn)殷勤,你都如此回答就是了。"
申屠衍笙道:"是,弟子謹(jǐn)記。"
他再次抬起頭,小心翼翼的說道:"這次負(fù)責(zé)查案的除了高清澄之外,還有一個原本沒聽說的葉無坷,突然就聲名鵲起,這一年來,沒有一個年輕人的鋒芒能蓋過他,此人將來應(yīng)該是前途無量了,所以弟子要不要提前和他打個招呼"
徐公眉頭微皺。
申屠衍笙道:"可以不讓下邊的官員過于殷勤的與廷尉府的人接觸,但對于葉無坷這樣的新秀可以多結(jié)一些善緣,讓葉無坷辦案的時候知道知道,他辦案順利是徐公幫了忙的。"
"衍笙,你讓我失望了。"
申屠衍笙嚇得不敢再坐著,離開座位就在馬車?yán)锕蛳聛怼?
徐公語氣微寒的說道:"陛下信我用我,就是因為知道我做人做事是個什么樣子,我剛才說,張湯是最不可能參與黨爭的人,我就是第二個......你居然想著替我去拉攏一個后起之秀,是想讓人猜測我怎么了是真的要失勢了,都不擇手段的拉攏新秀了"
申屠衍笙臉色發(fā)白,連頭都不敢抬。
徐公緩了緩后說道:"你記住,在朝為官確實不能不顧及著人情世故,可一個后起之秀需要我去賣個人情給他在我這個位子,做人做事都要謹(jǐn)慎再謹(jǐn)慎,葉無坷再怎么風(fēng)頭無兩,也不值得我去主動示好,小人情的事沒必要去辦,雪中送炭的小人情也是小人情,沒人會銘記于心還感恩戴德,錦上添花的小人情......那就更沒必要。"
申屠衍笙跪在那,不住點頭。
良久之后,徐公道:"你總說喜歡留在我身邊,可其實你的心早就在外邊了,你不是想給我去送個小人情,你是想給你自己結(jié)善緣鋪新路,罷了......你若愿意去多接觸一下這所謂的后起之秀那就去,順便把屠村案和空餉案都盡快做個了結(jié)。"
他擺了擺手:"去吧,辦好了,我放你出去做個縣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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