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堯扯起唇角,語氣有點諷刺,“請問您以什么身份去提親?”
顧傲霆眼神微微躲閃,不敢和他直視,“以堂叔的身份去提親?!?
“堂叔?”
“嗯,顧崢嶸是我堂哥,你是我侄子,我覺得堂叔的身份比較好。”
顧謹堯自嘲地笑了笑,“提親這么隆重的事,輪得著你一個堂叔操心嗎?”
顧傲霆表情僵了一下,“身處這個位置,我不能有太多的負面新聞,但是我是真的關心你,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難處?!?
顧謹堯抬手做了個制止的手勢,“我理解你,非常理解,你走吧,我很好,不需要你虛情假意?!?
顧傲霆有點急,“我不是虛情假意,我是真心實意的?!?
顧謹堯單手插兜,“有意義嗎?無非是老了,忽然良心發(fā)現(xiàn),想彌補。誰稀罕你的彌補?”
年幼時,被村里半大小子,追著罵沒爹的野崽子,那時他需要父親。
上學后,被同學排斥,被村里人戳著脊梁骨指指點點,那時他也需要父親。
小時候,每每看到別的孩子被父親手牽手,那時他渴望父親的關愛。
十二歲那年,發(fā)生火災,差點死了。
在國外治療,一次次地植皮,一次次地動手術,疼得死去活來。
那時他最需要父親。
最需要的時候,顧傲霆不出現(xiàn)。
現(xiàn)在他活得好好的,他又時不時地來刷一下存在感。
說是彌補,其實是減輕自己的愧疚感罷了。
顧謹堯忍不住連連冷笑。
顧傲霆盯著他唇角的冷笑,心知肚明。
沉默了好一會兒。
顧傲霆抬手揉揉酸澀的眼眶,“我知道你心里肯定怨我,可我有家庭,當年跟你媽是意外。無論過去還是現(xiàn)在,我都沒法跟你相認,只能私下彌補你?!?
顧謹堯肩背挺得筆直,“我說了,不需要你彌補,更不需要你可憐?!?
顧傲霆垂下頭,低聲說:“對不起?!?
“不需要,你走吧?!?
顧傲霆雙手撐著膝蓋,艱難地站起來。
抬腳走出去。
腳步和來時的輕快相比,遲緩了很多。
門關上。
世界終于清靜下來。
顧謹堯身上的煩躁感漸漸消失。
他垂眸,注視著茶幾上的照片。
每張都很清晰,像素也高。
很明顯,不是在網(wǎng)上搜的,應該是問云闊海要的。
顧謹堯俯身拿起一個水晶照,手指輕輕摩挲云瑾如花的面孔。
照片里她在笑。
每張都在笑。
笑得眉眼彎彎,唇角彎彎,笑容燦若星辰,非常有感染力。
顧謹堯唇角情不自禁上揚。
怎么有這么愛笑的女孩子?
陽光得好像一點陰霾都沒有。
顧謹堯挑了張大的水晶照,擺放在電視柜上,小的放到玄關架上。
又把剩下的拿進書房,放在寫字臺和書柜里。
想讓自己生活的環(huán)境里,處處都充滿云瑾的影子。
可是拿起錢包時,顧謹堯卻猶豫了。
盯著錢包里蘇婳漂亮的小臉,顧謹堯心里一陣鈍痛。
年少時身受燒傷,疼痛難忍時,他靠這張照片支撐著活下來。
在異能隊里,這張照片陪伴他度過每一個驚險的日子。
空難落海時,他也是靠這張照片,支撐到救援。
這張照片從十二歲起,就陪伴著他。
陪伴了整整十六年。
已經(jīng)不單純是一張相片了。
是一個符號,一種信念,更是一種支撐。
顧謹堯捏著小小的照片,抽出來,又塞回去,抽出來,又塞回去。
終是沒舍得換。
忽然,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破沉寂。
顧謹堯彎腰拿起手機。
掃一眼來電顯示,是秦野打來的。
顧謹堯略一頓,按了接通。
秦野說:“老顧說你生氣了,讓我打電話哄哄你?!?
顧謹堯默了默,“以后不要把我的事告訴他了?!?
秦野表情微微一滯,“不管怎么說,他是媒人,一直挺關心你和云瑾的,隔三差五就問我,你們發(fā)展得怎么樣了?難得你們有進展,我就告訴他了。”
顧謹堯道:“很煩他?!?
秦野頓一下,“剛開始我也挺煩他的,后來發(fā)現(xiàn)他那人吧,雖然缺點一大堆,但也有可取之處。他想關心你,就讓他關心吧。年紀一大把了,在我媽身上找不到存在感,只能在別人身上找?!?
顧謹堯抿唇不語。
小半晌他才出聲,“我跟你不一樣,你是他正兒八經(jīng)的兒子,我算什么?一個私生子罷了,不值得他刷存在感?!?
手機里一片死寂。
秦野久久沒出聲。
顧謹堯輕輕掛斷電話。
去廚房做了早餐,吃完去射擊館。
平時來射擊館,也就練半個小時的槍。
這次他在這里待了一上午。
出來還是覺得心緒難寧。
吃完午飯,他又去了馬場,騎了一下午的馬。
回到家,天已經(jīng)擦黑。
一出電梯,顧謹堯看到門口杵著個大高個子,輪廓冷硬,眉眼俊朗,眼神復雜,帶著點兒疲倦。
是秦野。
顧謹堯瞟他一眼,“來多久了?”
“一個多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