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墓,九層。
正在接受人皇傳承的任也,第一時間感知到了那突兀走進來的兵丁,他內(nèi)心萬分忐忑。
此刻正是接受傳承的關(guān)鍵時刻,如果對方心生歹意,那自己豈不是要涼涼?
這個小兵,究竟是怎么進來的?
為何自己之前并未察覺到,那些守在外面的人呢?
霎那間,任也思緒凌亂,那包裹著全身的星源力和王朝氣運,突然變得不在穩(wěn)定,開始凌亂飄飛。
就在這時,那站在墓門口的小兵,緩緩扭過頭,目光驚訝的看著任也:“……你竟能令人皇印生輝,還有如此渾厚的王朝氣運?”
他稍作沉思,好似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事情,所以輕聲安慰道:“我受你大恩,才能來此。放心,我對你沒有惡意?!?
“翁!”
話音落,懸在任也頭頂?shù)娜嘶蕜Γ俅螇褐扑w外有些凌亂的王朝氣運和星源力,重新令其變得凝聚,有序。
人皇印擺在任也身前,印中山河流動,印體爍爍生輝,并沒有對小兵產(chǎn)生任何敵意。
盤坐在地面上的任也,雙耳中也響起了徐老道的聲音:“凝神,感知?!?
“呼!”
任也見小兵對自己沒有惡意,不由得也長長出了口氣,再次凝聚感知之力,無視他的存在。
小兵收回目光,抬頭望向了敞開的青銅大棺。
此處距她……已不足十步遠,
而這段距離,他好像走過了數(shù)十年之久。
小兵忐忑的邁步前行,他那早已波瀾不驚,隨身而死的內(nèi)心,在這一刻卻無法控制的悸動了起來。
一步一步,小兵來到了棺槨旁,看見了躺在里面的安平公主,她面容祥和,身軀沒有一處腐爛,就宛若沉睡了一般。
塵封數(shù)十年的墓穴,灰塵飄蕩,他立于棺槨旁,雙眸看著安平公主的臉頰;看著她頭上插著的玉簪,以及臉頰旁擺放著的風(fēng)化腐朽的桃糕;只一瞬間,他臉頰上的每一塊肌肉、皮膚……便不自覺的抖動了起來。
大悲無淚,自古紅顏多薄命,歲月最是無情,
春去東來,不知幾個秋,這黃土已埋絕代風(fēng)華。
小兵站在棺槨旁,聲音顫抖道:“你我二人雖然從未挑明心意,但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一日,你差人送信去蜀地,我既收到了,自然要赴約?!?
他就像是在講一個故事,娓娓道來。
“這次赴京,我沒有飲酒,也沒有沿途欣賞風(fēng)土人情。騎在馬上,雙耳中盡是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雙眼中也只有筆直的前路……!”
“不多日,我趕至京都,內(nèi)心歡喜極了,準(zhǔn)備與你通信,接你離開皇宮?!?
“卻不料到,我還未曾寫信,那首輔之子王瞳便找到了我?!?
“他問我,蜀地劍仙,天下第二,能否戰(zhàn)勝這京都城外十?dāng)?shù)萬兵丁?!?
“我答,不能。但來京是為了赴約,縱有雄兵百萬,我自敢拔劍。”他聲音逐漸平靜,就像是在追憶著一段至死也不能忘卻的回憶。
“他又問我,那你可能戰(zhàn)勝這神州內(nèi)外,多如牛毛的反兵。”
“我不知他是何意,便沒有回答?!?
“王瞳笑著又說,靖國早已腐爛不堪,覆滅只在眼前。這放眼天下,他王家保不了靖國,卻能保你性命,保你皇家之人安危。我此刻若是拔劍,則是兩人身死之結(jié)局。而他從我這里取出你我定情信物,也一樣可以蒙騙與你,我沒別無選擇……”
“于我而,這國破家亡之際,男兒尚有骨氣和血性,那死便死了,我不怕。但我怕你死,我更怕你見皇宮內(nèi)外,盡是家族之人的浮尸時,會悲痛萬分。”
“我不忍,便問,如何你保你性命?!?
“他說,你傾心于我,不愿與王家聯(lián)姻。我若可以讓你死心,兩家結(jié)合,王家自會保你?!?
“我便取出你送我的玉簪,放在桌上說,你見此物,必會死心?!?
“他又說,你看到玉簪時會以為,這是他從我這里搶來的。我便答,你尋三輛佯裝裝滿財寶的大車,我自南門招搖過市的離去,你便會死心?!?
“他應(yīng)允,我欲離開?!?
“我走到門前,王瞳卻突然喊我停步。他說,他不喜武林眾人,稱我為蜀地劍仙,天下第二。我生性狂傲,應(yīng)該受到一些教訓(xùn)?!?
“我問,你想作何?”
“他答,沒了拿劍的手臂,劍仙還是劍仙嘛?”
“我問他,手臂給你,能換些什么?”
“他說可換你皇兄的性命?!?
“我回,劍道,不在軀殼,在意。隨即,自斷右臂離去?!?
話到這里,小兵雙眼涌出淚水,聲音顫抖:“……我……我一生,從未失信過人,卻唯獨沒有赴你之約。我來了……卻晚了數(shù)十年?!?
說完這句,小兵低頭,頭盔掉落,卻是滿頭白發(fā),蒼老不堪。
他身軀趴在棺槨之上:“我若能提前知曉,今日之景。那一日,我定拔劍戰(zhàn)于京都。即便讓你看見我死在萬軍之中,也不愿看看到你在墓中描繪的我……也不愿意聽你講那句……一人雨中行,孤人入孤墳?!?
悲慟的哭聲在墓室中響徹,小兵單手從懷中掏出一包油紙,放在棺槨上打開來看,有幾塊桃糕靜靜地擺在中央。
他將桃糕一塊接一塊的放在安平公主的頭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