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直至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離。
高矮不一的建筑物風(fēng)格簡潔,遠(yuǎn)遠(yuǎn)看去,線條干凈,瞭望塔上,男人一頭銀色長發(fā)落在身后,氣質(zhì)凌冽,手中拿著望遠(yuǎn)鏡,看向遠(yuǎn)處訓(xùn)練場。
他,想要得到一個人。
但他又期許對方得到自由仍舊會心甘情愿的回到他身邊。
他給他自由,又想奪走他的自由。
“洛斯修殿下?!睔W里諾上了瞭望塔,和旁邊的士兵頷首示意了一下。
洛斯修放下了手中的望遠(yuǎn)鏡。
“已經(jīng)查清楚了,二皇子那天晚上據(jù)說在房中一醉到天亮,但是貼身伺候他的仆人不在房中,也沒人見到過他的身影——還有,昨晚混進(jìn)來的刺殺者抓到了?!?
半晌,洛斯修問:“他怎么樣了?”
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而喻,昨晚伊弗萊他們那兒碰見了兩個刺客,差點(diǎn)出了事,軍營中發(fā)生這種事,只能說明一點(diǎn),他們這里面有里應(yīng)外合的人。
“沒有受傷?!睔W里諾道,他猶豫了一下,又問,“殿下這么關(guān)心他,怎么不去見見他?”
洛斯修沒說話。
他想要時(shí)刻的將他困在身邊,可伊弗萊不是金絲雀,他是翱翔在九天之下的雄鷹。
風(fēng)迎面而來,銀色長發(fā)隨風(fēng)飄蕩。
他遲遲不答,歐里諾換了個話題,“這是他們來往的信件。”
二皇子與鄰國通敵之事,也只有洛斯修的心腹知曉一二,即便如此,歐里諾還是難掩心中震驚,平日看起來儒雅紳士的二皇子,為了王座竟如此不折手段,他背叛的是這個國家,也是頂上的王座和他的信仰。
洛斯修打開了信件。
信件上內(nèi)容隱晦,但無非是與虎謀皮,蘇溫特想要的是那至高無上的寶座,為此不惜承諾對方一些好處。
……
訓(xùn)練場上騎士比試,兩道身影騎在馬上,刀光劍影,很快另一人被掀下了馬,圍觀的眾人發(fā)出一陣唏噓。
“伊弗萊,再來一次!”
“行,我沒問題?!币粮トR看向人群,“下一個誰來?”
旁邊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人上前。
伊弗萊大汗淋漓的從馬上下來,活動了一下肩膀,伸手將地上摔倒的人拉起來,“還好嗎?”
“當(dāng)然,別小看我!”那人說完,又“嘶”了聲捂著摔疼的屁股。
一旁的人道:“嘿,別逞強(qiáng)兄弟。”
“閉嘴!”
又是一陣笑聲。
“伊弗萊,該用餐了,一起去嗎?”
“當(dāng)然,聽說今天的午餐很不錯,正好剛活動過——”伊弗萊從兜里拿出手帕想擦擦汗,帶出了另一塊手絹,在即將掉落在地上時(shí),被他的手接住,“有些餓了?!?
他輕輕甩了一下手絹,平整的折起來,放進(jìn)了口袋,抬起頭對上幾對目光如炬的眼睛。
平日大家都待在男人堆里,誰還不知道誰,伊弗萊性格一直以來都鐵直鐵直的,直爽且很猛,特別是和人干架的時(shí)候,撲面而來的荷爾蒙氣息濃烈得讓男人們都有種被征服的感覺,很有安全感,他鮮少會有這么細(xì)心疊手帕的時(shí)刻。
“伊弗萊,你是不是有女人了?”
“那手絹就是她給你的吧,我都聞到香味了?!?
“嘿,別這么猥瑣兄弟?!?
“是我情人的?!币粮トR坦蕩道。
“噢天吶,你居然有情人!”
“我早看出來了,這家伙平時(shí)都不和我們談女人,每次都一個人在旁邊加訓(xùn)?!?
“快和我們說說……”
“什么情人?”一道聲音插了進(jìn)來,他們轉(zhuǎn)過頭,見是歐里諾,一下站直了身。
“這……”
歐里諾嚴(yán)厲的眸子掃過他們的臉,“別想著偷偷約會情人,這可是嚴(yán)令禁止的事——”
“不、不是的……”他們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道不是約會情人,只是在問送伊弗萊手絹的情人是誰。
伊弗萊看了眼歐里諾,這手絹還是他親手送來的,歐里諾掃過來時(shí),他眼底坦蕩,也沒有心虛躲開。
“要去用餐?”歐里諾問。
“是的?!?
“那介不介意我一塊?”
歐里諾也想看看,讓殿下刮目相看的人是什么樣的,之前的接觸太短暫,他只知道伊弗萊把他們殿下救了出來。
有歐里諾的加入,他們不再追問伊弗萊情人的事,轉(zhuǎn)而聊起了別的,到了用餐的地方,他們圍坐在一桌,今天的午餐不錯,蔬菜肉類均勻。
伊弗萊聽他們說,昨晚軍部有一處布防被夜襲了,這幾天軍營氣氛和之前有些許的不同。
“你今年多大了?”歐里諾問伊弗萊。
伊弗萊道他二十一。
“殿下之前給了你什么?”
“你不知道嗎?”
“當(dāng)然,我不會做偷看那種小人行徑的事?!?
“你和洛斯修殿下好像關(guān)系很親密,我以為他會告訴你?!?
“殿下是殿下,他沒必要告訴我一切的事,合格的軍人,只需要聽從命令?!?
“哦?!痹瓉須W里諾不知道他和洛斯修的關(guān)系。
伊弗萊看了他一眼,尋思著是不是該收斂一點(diǎn),歐里諾被他那一眼看的莫名有些……難以喻的不爽。
殿下和這家伙好像有什么秘密。
他們飯還沒吃完,哨聲就響了起來,這是緊急集合的訊號,一時(shí)間用餐的地方瞬間空了下來,這不是這些天的第一次,眼下便是隨時(shí)都有可能開戰(zhàn),人人緊繃著神經(jīng),等待命令。
這是伊弗萊在開戰(zhàn)之前,最后一次見到歐里諾。
戰(zhàn)爭打響的時(shí)候是沒有預(yù)兆的。
敵軍來襲提前了三天,在夜晚突襲,火把燃燒了馬匹的干糧,橘紅的光線映紅了半邊天,外面開始突破城墻。
伊弗萊看見了洛斯修,他站在城墻上,銀發(fā)隨風(fēng)飄揚(yáng),穿著一身盔甲,這是伊弗萊第一次看見他這模樣。
無論是冷靜指揮時(shí),還是裹挾著凌厲的戰(zhàn)斗狀態(tài),頎長的身軀爆發(fā)出力量感,俊美的面龐散發(fā)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你們保護(hù)殿下,不要離他太遠(yuǎn)?!毙£?duì)的指揮道。
“是!”伊弗萊收回目光,也道了一聲“是”。
“一切為了帝國。”指揮道。
這是士兵們的信仰。
身后的人隨之喊道,“一切為了帝國!”
戰(zhàn)場和伊弗萊從前去過的競技場不同,火把光線忽明忽暗,嘈雜喧囂的聲音不斷,廝殺時(shí)對方的血液都會噴灑在自己的臉上。
這里殘忍、血腥,所有人都只有一次機(jī)會,進(jìn)入局中,便無法叫停。
近凌晨,天邊黎明初升,這一戰(zhàn)才落下了序幕。
四處隨地可見的殘肢尸體滿地,塵土飛揚(yáng),場面一度令人無法直視,有許多第一次上戰(zhàn)場的人,看到這種畫面都會心生陰影退卻,難以再度上戰(zhàn)場,成為逃兵。
軍醫(yī)營救著受傷的士兵,來來往往,用擔(dān)架搬著他們。
伊弗萊坐在角落里的石頭上,把衣服袖子剪開,這會兒那邊顧不上他們這些受小傷的人。
面前一雙靴子停留,伊弗萊抬起頭,對上洛斯修一雙銀灰色的瞳孔,他一不發(fā)的在伊弗萊身邊蹲下,替他把剩下的袖子撕開了。
上面的血跡和汗水已經(jīng)浸濕了衣服。
“洛斯修殿下。”伊弗萊左右看了看。
洛斯修:“為什么不來找我?”
“這點(diǎn)小傷我能處理好?!币粮トR道。
洛斯修:“……”
他指的不是這個。
“給你的東西,收到了嗎?”他問。
伊弗萊:“餅干糖果嗎?”
洛斯修抿了下唇,“別裝傻。”
伊弗萊想了想,恍然大悟,“手絹?”
“撕拉”——
袖子撕開了大口子,露出了一道血痕,洛斯修用夾子夾著棉球給他處理傷口。
“收到了?!币粮トR另一只手摸了摸兜,“我有隨身帶著。”
洛斯修:“……”
隨著帶著手帕,卻從不私下來找他。
洛斯修就像故事里的小男孩,放走了鳥,在窗沿上撒上面包屑,企圖吸引小鳥落在他的窗沿,小鳥卻沒有再回來。
伊弗萊看著又有一個人被抬在擔(dān)架上從他們身旁離開。
“害怕嗎?”洛斯修問。
伊弗萊搖了搖頭。
洛斯修想起他在戰(zhàn)場上的模樣,冷靜而又強(qiáng)大的氣場,仿佛天生為戰(zhàn)場而生,男人身上煞氣很重。
他們這一場打了勝仗,在戰(zhàn)場上,越到后來,越是會殺紅眼,伊弗萊身上煞氣很重,但也沒有失去理智,他的眼底帶著堅(jiān)毅的光,并不需要他提醒他什么。
“很快會結(jié)束的?!甭逅剐薜?,“你要不要……到我身邊來?”
“嗯?”伊弗萊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必了?!?
洛斯修唇角扯平,“伊弗萊,你是我的騎士。”
伊弗萊:“在這里我只是普通的士兵。”
伊弗萊問了一嘴歐里諾的事,洛斯修抬眸覷了他一眼,道:“他去出勤了。”
手臂上的傷口帶來刺痛,伊弗萊低低吸了口氣。
“到我身邊來?!甭逅剐捱@次是命令。
伊弗萊:“不是現(xiàn)在?!?
洛斯修:“……”小鳥飛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
為他纏繞手臂繃帶的手收緊了些,伊弗萊吃痛的悶哼了聲,側(cè)身躲閃了一下,“洛斯修殿下……請輕一點(diǎn)?!?
“……抱歉?!甭逅剐薨褲B出來的血跡擦拭掉,心底卷起瘋狂的情緒,銀灰色的眸子暗沉,垂眸落在伊弗萊的手臂上——
不許躲他。
戰(zhàn)斗過后心中的躁動還未平息。
伊弗萊聽著直線上升的黑化值,心臟有些受不了,他抬手抓住了洛斯修的手腕,“洛斯修殿下?!?
洛斯修回過神。
“你的手……”伊弗萊看著他手背袖口那滲出來的血,“受傷了嗎?”
“不是我的?!甭逅剐揄謴?fù)了往常的淡色,他支起了上半身,躬身湊近了伊弗萊,他身后紅色披風(fēng)落下,將伊弗萊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杜絕了旁人目光。
靠的太近,伊弗萊下意識往后躲了一下。
洛斯修鼻尖抵著他的臉龐,呼吸噴灑在他臉上,又從他臉側(cè)滑落,低下頭,蹲了下來,抬頭沖他笑了笑,“你不愿意,我不會逼你——伊弗萊,我不喜歡強(qiáng)迫別人?!?
伊弗萊頓了頓,抬手擦拭了一下洛斯修白皙臉頰上蹭到的灰,不想反而將自己手上的灰塵蹭到了他的臉上,他忙放下了手,從兜里摸出了那塊洛斯修給他的帕子,在洛斯修臉上擦了擦。
平時(shí)自己都舍不得拿出來用,只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shí)候摸出來聞聞,上面的香味很淡了。
“這里不合適?!彼f。
洛斯修溫順的笑笑,“嗯,聽你的?!?
想要將他困于牢籠,卻又舍不得,于是最后困住的,只是他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