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門才悄悄打開了一條門縫。
賀裕把裝了紅燒肉的碗往前一遞:“我媽讓我給你上來送的,沒動過的?!?
黎風然小聲回話:“謝謝?!?
他掀了掀眼簾,瞥了眼賀裕,“真的沒有???”
賀裕:“嗯,真的?!?
在賀??磥恚@只是很正常的,身體成長的自然生理反應而已,所以討論起來,并沒有什么害羞的情緒。
也正是他太過冷靜,給了黎風然一中他老成持重經(jīng)驗頗多的感覺。
紅燒肉的香味鉆進黎風然的鼻子,立馬勾起了黎風然的食欲,肚子咕嚕咕嚕的響了兩聲。
“開門,我不進去?!辟R裕說,“這么害羞做什么?”
“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啊。”黎風然小聲的哼唧。
賀裕說不進去,最后還是進去了,而黎風然也沒攔著他,輕輕的揭過了那個話題,尷尬的氛圍很快消散。
紅燒肉還有余溫,黎風然拿了干凈的筷子出來,在紅燒肉下面,還有米飯,顆粒飽滿,浸了紅燒肉的醬汁。
正處于長身體的年紀,黎風然餓狠了,埋頭吃飯。
賀裕:“好吃嗎?”
黎風然:“嗯,阿姨手藝好?!?
“在這夸我媽聽不到?!?
黎風然聽懂了他這句話的意思,舔了舔唇,說:“你幫我轉(zhuǎn)給阿姨不就好了?!?
“下次自己說?!辟R裕舉起手機,朝著他拍了一張照片。
照片里的黎風然還沒反應過來,手里拿著筷子,茫然的看著鏡頭。
“你拍我做什么?”
“想拍?!?
“別拍,丑死了。”黎風然擋了一下。
“沒有,很好看?!辟R裕把手機調(diào)轉(zhuǎn)過去。
屏幕上露出了那張照片,橘紅色的燈光下,唇紅齒白的少年坐在桌邊,黑色碎發(fā)凌亂,眼眸清澈明亮,手里拿著筷子,構圖突出了他身上的那份干凈氣場。
日常且很溫馨。
黎風然湊過來看了眼,“你怎么不拍你自己?”
“不想拍?!?
“拍嘛?!崩栾L然無意識的帶了點撒嬌的口吻,“手機里都好多張我的照片了,你的都沒有幾張?!?
“你又不是見不到我?!?
“照片那不一樣?!?
賀裕敷衍的“嗯”了兩聲,說下次再拍。
兩人間恢復了常態(tài),時間晚了,賀裕帶著洗干凈的菜碗下了樓。
黎風然關上門,伸了個懶腰,也轉(zhuǎn)身去洗澡準備睡了。
周三運動會,黎風然最終報了一個一百米短跑,他長跑耐力不行,但短跑還能沖一沖,在運動會之前,每天早上開始去操場跑步。
不知道是不是上周五在閣樓里看過那個片子的原因,黎風然開始留意周圍的女生,但似乎并沒有其他男生所說的,那中悸動的感覺。
沒有什么特別的。
女生們在他眼里,好像都差不多,即便接觸,也很平靜,最多也只會有對待陌生點的女生有些尷尬的情緒,害羞也不是因為男女之間好感的原因。
他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是這樣,身邊能近距離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參考的,也只有賀裕這么一個“沒得感情”的人,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沒得感情·賀裕對小屁孩沒有興趣。
一百米短跑安排在了第一天,排在較前的位置,在第一天的上午。
“怎么辦啊……我好緊張?!崩栾L然手里拿著領到的號碼牌,別在了衣服上。
“別緊張?!辟R裕說。
“哈……哈哈……”
黎風然魂都似飛到天邊了,完全沒有被安慰到。
“實在緊張的話,我陪你跑?!辟R裕說。
黎風然:“真的嗎???”
賀裕:“嗯。”
學校廣播室,校園廣播念著演講稿和同學遞上去的加油稿,黎風然還沒上場,已經(jīng)聽到了他班同學給他寫的加油稿,一連兩三個。
正所謂,不蒸饅頭爭口氣。
黎風然上場了,賀裕站在內(nèi)圈陪他跑。
一百米短跑直接從開跑沖刺,很快結束,黎風然跑的不慢,賀裕在內(nèi)圈也跟得上,跑完結束,黎風然拿了第二,撐著膝蓋喘著氣,那邊后勤隊讓他走兩步,他剛直起身,往前走了兩步,左腳絆倒右腳,直接往前撲了過去。
“啊!”女生們驚呼。
“黎風然!”
幾個男生圍了過來。
跑道上鋪著一層沙,不是塑膠跑道,一下摔在地上,黎風然的膝蓋直接磕破了皮,他蜷縮著身體,抱著膝蓋。
剛跑完,心跳還沒平息,喘息時喉嚨都有些痛,兩個男生把他扶了起來,賀裕蹲在了前面,他直接趴在了賀裕背后。
“沒事吧?”
“都摔紅了,好像出血了?!?
賀裕:“我?guī)メt(yī)務室,你們在這看著吧?!?
被賀裕背著走了好一段距離,他才反應過來。
“你放我下來吧,我能走?!崩栾L然說。
“別亂動?!辟R裕冷酷無情道,“費勁?!?
黎風然就不敢動了,“你剛不是跑了一圈了嗎?還背得動嗎?”
“背不動就把你扔下去?!辟R裕說。
黎風然:“……”
他一下抱住了賀裕脖子。
賀裕:“你要勒死我嗎?”
黎風然放松的趴在賀裕肩頭喘著氣,后知后覺,“我剛才是不是特丟人啊?”
賀裕:“沒有,摔的特帥?!?
黎風然:“……你這話沒有說服力。”
“你偏要問?!辟R裕說完,頓了頓,道,“不丟人,真的,跑第二了?!?
黎風然想了想,“第二獎金好像是五十?!?
“小財迷,不疼?。俊辟R裕碰了一下他膝蓋傷口,黎風然直吸氣。
“你別……”
后半程黎風然懨懨的靠在他肩頭,沒有說話之后,他感覺到自己心口跳動的動靜,偏頭鼻尖蹭過賀裕側(cè)臉,賀裕沒有什么反應,黎風然反而愣了愣,然后做賊心虛的別開了臉。
別開臉后,又覺得為什么要心虛呢?于是又把頭轉(zhuǎn)回去,鼻尖又在賀裕側(cè)臉上蹭了一下,聞到了賀裕身上的氣息,不臭,有一點他平時用的沐浴露香味,黎風然蹭過他沐浴露好幾次,所以很熟悉這中氣味。
他有些出神。
“別亂動。”賀裕說,“癢?!?
“哦……哦!”黎風然特大聲的應了聲,頭偏向了另一邊。
臉好燙。
風輕輕吹著,黎風然悄悄吐出一口氣。
跑的太熱了。
校運會難免會有受傷的,崴腳的、摔跤的、扭著手的……各式各樣的都有,不過這個點還早,賀裕背著黎風然過去時,校醫(yī)室沒有什么人。
黎風然右邊膝蓋擦傷,左邊只有一小點破皮,清理了上面的灰塵,擦了點藥,稍許處理了一下,也就差不多了。
黎風然用余光覷了幾眼賀裕,賀裕一直垂眸看著他腿上的傷,抬眸恰好捕捉到黎風然偷看。
“怎么?”
“沒?!崩栾L然垂眸抱著膝蓋吹了吹。
“很疼?”
“還……”他本想說“還好”,話到嘴邊一轉(zhuǎn),“有點疼?!?
“這兩天不要沾水?!毙at(yī)將棉簽扔進了垃圾桶。
賀裕和黎風然沒有立馬走,兩人就在校醫(yī)室待著,賀裕拿了一把小扇子,給他腿上扇風。
半響。
“你這兩天怎么回事?”賀裕問。
黎風然:“???什么怎么回事?”
賀裕忽而轉(zhuǎn)頭,直視他的目光。
黎風然眸光躲閃了一下,垂下了眼簾。
賀裕狹長的眸子瞇了瞇。
果然……不肯對視啊。
做了什么虧心事嗎?
“怎、怎么了?”黎風然問。
賀裕盯著他的時間有些長了。
“你轉(zhuǎn)頭。”賀裕說。
黎風然:“干嘛?。俊?
“轉(zhuǎn)頭。”
“不……”
黎風然話沒說完,臉就被賀裕兩只手貼上,強制轉(zhuǎn)頭,對視,黎風然臉上的肉被擠在了一塊,憨態(tài)可掬,鴉黑睫毛輕顫。
賀裕本意是讓他轉(zhuǎn)頭,但摸到他臉之后,又覺得他臉上的肉很軟乎,忍不住捏了捏。
“唔?!崩栾L然睜大了眼睛。
賀裕將他的臉蹂躪了一番,松開手,黎風然臉上紅了不少,他捂著臉,“你干什么?”
“占你便宜啊?!辟R裕說。
黎風然:“……”
“不服氣給你占回來。”賀裕側(cè)過臉,一臉無所謂。
當然,最后黎風然也沒“占回來”。
他連摸一下賀裕臉的勇氣都沒有,因為……
——雨天,淅淅瀝瀝的雨聲,醫(yī)務室,昏暗的光線,幾個條件構成了一幅畫面,黎風然有些羞赧又好奇的看著對面的人,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想親嗎?”對方拉著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唇上,“給你占便宜?!?
黎風然看不清他的臉。
他聞到了熟悉的沐浴露香味,恍惚間,想了起來,這是賀裕身上的氣味,因為在不久之前,他才聞到過的。
黎風然猛然睜開了眼睛。
宿舍里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回響,窗外天還未亮。
黎風然悄然坐起身,臉色慘白,不安忐忑的看了眼隔壁床位還在睡著的賀裕,起身動作輕輕的下了床。
就在一周前,他做了一個類似的夢,但那次夢中,是在小閣樓,他那次并沒有清晰的看見夢中人的臉,只隱隱覺得很熟悉,夢醒之后,夢境模糊到忘卻,唯有感覺猶存。
之后他開始留意起了女生,卻發(fā)現(xiàn)好像對女生并沒有別的男生那么感興趣,他覺得很奇怪,一切都不對勁,仿佛在朝著失控的方向發(fā)展。
黎風然起身去廁所換了內(nèi)褲,好半天才出去。
賀裕在還沒徹底清醒時,便覺得一直有一道視線在他臉上徘徊,漸漸的,他對外界的感知回歸,睜開了眼睛,隨即,一眼對上了黎風然的直愣愣的眼神。
兩人對視了好片刻,黎風然才像是回了神,眨了眨眼,笑了笑,“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