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裕寫完數(shù)學(xué)暑假作業(yè)的最后一題,“沒有。”
作業(yè)被廖圓圓抽過去抄了,他一邊奮筆疾書,一邊還分心和賀裕說話,“你媽真好,都不打你?!?
賀裕拿起水杯喝水,廖圓圓沒有人回應(yīng),也能一個人把一臺戲唱完,他想起口袋里還有出門拿的巧克力,大方的把巧克力放在了桌上。
“給你,這個好吃,昨天我爸回來了,帶了好多呢。”廖圓圓說。
賀裕拆了巧克力塞嘴里,苦味瞬間在嘴里彌漫開,他看著巧克力包裝上可可的濃度,一時沉默。
苦,不過后勁也還好,濃醇的香。
“好吃嗎?”廖圓圓問。
賀裕:“還行。”
廖圓圓把口袋里的巧克力都放桌上了,“那都給你了?!?
賀裕雖說不用,但廖圓圓還是熱情的把巧克力都給了他,說好東西就要一起分享,賀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長了一張很好騙的臉,不過這巧克力味很純正,應(yīng)該不便宜。
外面敲門聲響起,賀裕起身去開門,廖圓圓低頭繼續(xù)寫作業(yè),直到聽到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這個……給你?!?
他倏地抬頭,如嗅到獵物氣息的敏銳大狗,扔下筆噌的一下跑到了門口。
門外,黎風(fēng)然穿著藍色短袖和卡其色小短褲,細白的手腕上紅印子還沒消退,手里抱著一本書,遞給賀裕,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廖圓圓,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好啊,你還敢來!”廖圓圓擼了兩下袖子,想起今天自己穿的是短袖。
黎風(fēng)然后退半步,便止住了腳步,“我沒找你。”
賀裕想起昨天黎風(fēng)然打架的那個勁頭,廖圓圓雖然塊頭大,但是真打起來,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廖圓圓這體格一看就是虛的。
“行了,你寫你的作業(yè)去?!辟R裕把他弄回去。
“你怎么回事?。俊?
“這事跟你沒關(guān)系?!?
“怎么就沒關(guān)系了?”廖圓圓不依不饒,“他,昨天還撓你!”
賀裕默了默,“我和他和好了。”
廖圓圓:“……”
他看看黎風(fēng)然,又看看賀裕,哼了一聲,指著黎風(fēng)然讓他最好老實點,對上黎風(fēng)然那雙黑沉沉的眸子,又忍不住一顫。
氣勢這個東西,一般人很難學(xué)的來,都是經(jīng)年累月的經(jīng)歷而造就的,黎風(fēng)然的身上就有一股狠勁兒,像是什么都豁得出去,只是平時不顯。
廖圓圓即便還小,也有趨利避害的直覺,有些瘆他這種眼神,心底頓時就虛了。
賀裕被廖圓圓吵的頭疼,根本沒有注意到那一瞬間。
廖圓圓回客廳去寫作業(yè)去了。
“要進來坐坐嗎?”賀裕敞開門問黎風(fēng)然。
黎風(fēng)然猶豫了兩秒,點了點頭。
他跟在賀裕身后進了門,賀裕拿杯子給他倒了水,黎風(fēng)然道:“我不渴?!?
他頓了一下,小聲的加了句“謝謝”。
他又說起昨天的事,賀裕說過今天去他家看書的,黎風(fēng)然說:“這個可以借你?!?
賀??吹侥潜緯?,雖然被某個無良劇透狗系統(tǒng)弄得不太想看了,不過還是道了聲“好”,“那我看完給你送上去?!?
黎風(fēng)然像一只初出森林的小鹿,小心翼翼的對賀裕發(fā)出友好試探的信號,而賀裕接受了,這仿佛讓他受到了鼓勵,手腳都放開了些。
他也不說話,就坐在一旁,賀裕問什么,他就答什么,廖圓圓是個自來熟的性子,但不太喜歡黎風(fēng)然,愣是憋了好半天沒說話。
直到實在憋不住,問賀裕怎么回事,昨天打了架今天就和好了。
“作業(yè)還抄嗎?”賀裕問。
廖圓圓:“……抄?!?
黎風(fēng)然看了看賀裕,又看了看廖圓圓,眸光暗淡了些許,又有些羨慕在其中。
賀裕余光留意到,沒說什么,只是問廖圓圓巧克力能不能給黎風(fēng)然吃,廖圓圓心頭劃過壞心思,“給唄,我媽說了,好東西要分享?!?
賀裕拿了桌上一塊巧克力,遞給黎風(fēng)然,如果是廖圓圓給他的,黎風(fēng)然大抵會拒絕,因為知道廖圓圓不喜歡他,但賀裕給他的,他沒有太防備。
當巧克力入嘴,苦味蔓延的一瞬,黎風(fēng)然俊秀的眉頭皺了起來,廖圓圓見狀,哈哈笑了起來。
僵持的氣氛冰面破了些。
后頭賀裕和黎風(fēng)然說話時,廖圓圓別別扭扭的片刻,也跟著聊了起來,廖圓圓心大,但也不是沒心沒肺,沒問黎風(fēng)然怎么只和他媽媽在這兒之類的敏感話題。
小孩子的友誼來的快,廖圓圓心里的那點不喜歡,在賀裕的調(diào)節(jié)下,很快就被蓋了過去,接納了黎風(fēng)然成為他們新的一員。
黎風(fēng)然家里有不少的懸疑類小說,那不像是黎風(fēng)然這個年紀喜歡看的東西,且都放在高層的書架,賀裕猜測是他媽媽的,他不在家待著,也不和廖圓圓出去鬼混的時候,多半就是在黎風(fēng)然的房間里看小說。
有了上次被劇透的教訓(xùn),賀裕再怎么想知道后文,也不會再問系統(tǒng)。
筒子樓小區(qū)里的小孩也會拉幫結(jié)派,賀裕和廖圓圓他們玩得好,兩人跟黎風(fēng)然走得近,和他們兩個玩的小伙伴們也就走的近了些。
但還有另一派系的人,以欺負別人為樂,仿佛那樣就能彰顯自己的“地位”。
比如現(xiàn)在——
正中午的陽光透過樹葉,零星的在賀裕身上落在光斑,他坐在樹下的花壇上,小腿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著,腿上放著一本書。
他聽到不遠處動靜,抬頭看過去時,就見領(lǐng)頭的一個小胖子站在廖圓圓他們幾個人面前。
廖圓圓幾人正在玩跳框框的游戲,有黎風(fēng)然在,賀裕不用再被強行拉進去湊人數(shù)了,因為那個人換成了黎風(fēng)然。
所以他在這邊看著書。
“你們跟小野種玩,你們也是小野種?!毙∨肿雍芨?,在黎風(fēng)然他們面前就像是一小噸的山。
通常都說童無忌,但說的話,往往都是扎人心。
能說出“小野種”這個詞匯,大抵也是從大人那學(xué)來的,僅憑這一句話,也可以看到黎風(fēng)然母子的境地。
黎風(fēng)然的母親,和這里太不一樣了。
她漂亮,大膽,特立獨行,身上有著別人模仿不來的氣質(zhì),而不同,在小地方,就成了“異類”,是要遭受排擠非議的。
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張女士一樣,覺得她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他們所看到的,所說的,也許是更為表面膚淺的東西。
黎風(fēng)然小小的身影站在陽光底下,通身冰涼,手握成了拳頭,垂眸遮住了眼底惡狠狠的神色。
他們幾人圍成圈,在黎風(fēng)然身邊轉(zhuǎn),嘴里說著“小野種”。
廖圓圓雖然不是特別的喜歡黎風(fēng)然,但能接受和他一起玩,就已經(jīng)是接納了他,屬于一條船上的人,黎風(fēng)然受欺負,他也沒在旁邊光看著。
“你們……你們才是!”廖圓圓道。
小胖子:“你罵誰呢?死胖子!”
兩個小學(xué)生對罵,賀裕被吵的有點煩了,直接把手頭上的書扔在了那小孩身上,這一下捅了馬蜂窩。
小胖子體型比賀裕大上一倍,沖賀裕沖過來,揮拳相向,這么幾步,已經(jīng)喘氣得不行,他嘴里還念念叨叨,“你敢打我,你敢打我,我弄死你!”
小胖子五年級了,是這一片的小霸王,比賀裕高一個腦袋,但中看不中用,賀裕和他打架,純粹就是欺負小孩,他跟小胖子打和之前跟黎風(fēng)然打的架勢完全不同。
“打他!打死他!”小胖子伙伴也都過來了。
黎風(fēng)然看著那頭,抿著唇角,小跑著過來,舉起小拳頭砸那小胖子的背。
廖圓圓一看,小白臉都混進去了,他也不能退縮,要講義氣,咬咬牙,擼起袖子就干。
場面混亂不堪。
……
“怎么又傷著了?”張女士辛苦一天回到家,看到坐在小板凳上看電視的賀裕,臉上掛了彩,右邊坐著不敢回家的廖圓圓,比賀??雌饋砀鼑乐兀筮吺歉R?;貋淼睦栾L(fēng)然,白凈的小臉蛋上傷的很顯眼。
三人齊刷刷的轉(zhuǎn)頭看著她。
賀母忙放下包,走過去瞧了瞧,“你們這是干嘛了?弄成這樣?”
廖圓圓和黎風(fēng)然便齊刷刷看向賀裕。
主犯賀裕云淡風(fēng)輕道:“打架了,和……”
他忘了那小胖子叫什么名兒,“一個胖子。”
廖圓圓睜圓了眼,不知怎么戳中笑點,一時忍不住笑了起來,黎風(fēng)然也抿著唇揚了揚。
“還笑。”賀母面帶愁容。
“是劉嘉寶先罵人的?!绷螆A圓說,“姨姨……”
他話沒說完,被外面“砰砰砰”的敲門聲打斷了。
賀母打開了門,迎面而來的便是氣勢洶洶的婦女,對方燙著一頭泡面小卷發(fā),嗓門特大的吼著:“你家賀裕呢?”
話里聽著是來找賀裕的,實際上是來找賀母麻煩的。
婦女身后,高高胖胖的男生鼻青臉腫,一臉哭喪的表情,聳了聳鼻子,看到了里面的賀裕三人,指著房間里說:“就是他們!就是他們打的我!”
“好啊你,小兔崽子!”
這個點,筒子樓里該下班的差不多都下班了,婦女嗓門不小,惹得旁邊的門打開,彎腰探出一個個腦袋看熱鬧,還有人家在吃飯,端著碗站在走廊。
“他先罵人的?!辟R裕從賀母身后走出來。
“罵什么了???我家寶寶這么聽話,罵什么了啊?。俊?
“阿姨,小野種是什么意思?”賀裕仰頭看著婦女。
場面一靜,背地里說人,和當面被人戳穿,是不一樣的。
賀母也從這句話里品出味來了,她和婦女爭執(zhí)幾句,婦女底氣不足,但聲音大,“小野種怎么了?說錯了還是怎么的?他本就是個小野種……”
“閉上你的臭嘴?!崩湔{(diào)的女音自一旁傳來。
女人穿著高跟鞋,從樓梯口出現(xiàn)。
正主一來,婦女氣焰沒有那么囂張了,賀裕轉(zhuǎn)過頭,看到黎風(fēng)然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后。
女人扯著唇角,“這就是你兒子?長得也不像你老公嘛,跟隔壁老王挺像的?!?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圍觀群眾一聽,都往劉嘉寶身上看過去。
“你說什么呢你!”
女人嘴角笑一收,“怎么,說你的時候你就受不了了?”
……
一場大戲落幕,婦女嘴不過女人,罵罵咧咧,低聲說著“騷狐貍”,女人沒有什么反應(yīng),婦人扯著自家兒子走了,罵他不中用。廖圓圓他媽也來了,擰著他的耳朵把他揪回了家。
女人往賀裕家里看了眼,“走了?!?
黎風(fēng)然從賀裕身后走出去,出門前還回頭看了賀裕一眼。
一場小風(fēng)波過去后,這一片的小霸王人設(shè)倒塌,事后看著賀裕他們?nèi)硕级阒?,黎風(fēng)然臉上的傷好的慢,廖圓圓那天回去后,又被他媽揍了一頓,屁股又添新傷,唯有賀??粗鷤€沒事人一樣。
經(jīng)此一事后,三人感情倒是比從前好了不少。
廖圓圓對黎風(fēng)然的抵觸幾乎沒了,黎風(fēng)然似是真正的融入到了這個小團體,出去玩時,就算賀裕不叫黎風(fēng)然,廖圓圓也會捎上他。
據(jù)他所說,他們這就是“革命友誼”。
夏天太陽曬,賀裕不愛往外面跑,多數(shù)時候待在黎風(fēng)然的房間里,看書看困了,就在他房間里歇上一小會兒。
午間最容易犯困,黎風(fēng)然有睡午覺的習(xí)慣,賀裕也被他傳染上了,他在這待著的時候,黎風(fēng)然經(jīng)常會從冰箱拿雪糕給他吃,一盒雪糕太大,賀裕吃不完,通常情況下都是兩人一塊吃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