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期,修士和凡人都無力阻止這一場生靈涂炭的浩劫,只能祈禱,卻無用。惡龍所展現(xiàn)出來的,皆是殘忍又冷血,因此無論是何種姿態(tài),謝頌舟一開始都沒把眼前這個稚氣未脫的美人和惡龍聯(lián)系在一起。
美人奇怪是奇怪了些,但不像是本性殘暴的人。
直到這巧合碰到了一起,謝頌舟
笛音停下,謝頌舟道:“突然有些想吃昨日的烤豬肉了,不知那豬還在不在。”
他站起身,手執(zhí)劍往外走去,身后有了動靜,瀾玄翻身而起,跟在他身后,腳步聲輕盈的可忽略不計,他說:“你不能走?!?
“可我餓了?!敝x頌舟說。
瀾玄這才勉強道:“那我陪你去找點吃的吧?!?
謝頌舟勾了勾唇,“公子人美心善,謝某在此謝過了,有勞。”
瀾玄小聲哼唧:“沒什么。”
謝頌舟先前就發(fā)現(xiàn)了,瀾玄有時候分不清別人話里的好壞,但喜歡聽別人夸他。
還真是……簡單得好猜。
謝頌舟精于算計人心,瀾玄幾分真幾分假,探一探深淺便也就摸的差不多了。
洞口一片空曠,今日大鳥不曾盤旋,一眼望去,只見下方叢林密密麻麻,遠(yuǎn)方景色似蒙著白霧,看不清晰,瀾玄今日走到洞口,就沒有再挪步,轉(zhuǎn)頭看著謝頌舟。
謝頌舟了然,祭出長劍,他踩上劍,回過頭看瀾玄,瀾玄在洞口看著他,眨了眨眼。
謝頌舟:“上來。”
食欲占了上風(fēng),今天瀾玄不嫌涼了,他伸出手,謝頌舟抬手扶了他一把,瀾玄就上了劍,站在了謝頌舟身后,伸手扯著他衣袍的袖子,謝頌舟往前扯了一下,沒能扯回來,瀾玄攥得很緊,他便由著他攥著了。
謝頌舟記性好,昨日俯瞰過路況,御劍找到了他們把豬丟棄的地方,那處野豬已經(jīng)不見了,只留下血跡,謝頌舟不意外,此處山林,會有其他野獸來分食也不奇怪。
不過他看到那處長長的一條拖痕,倒是有些怪異,從而多看了兩眼。
袖子被人從后面扯了扯,謝頌舟轉(zhuǎn)過頭,瀾玄眸子清澈的看著他,“去找吃的。”
“你知道哪有吃的嗎?”謝頌舟問。
瀾玄頓了頓,搖頭:“不知道。”
謝頌舟:“那便先四處走走吧,正好摸摸路?!?
瀾玄點頭,跟在他身后。
謝頌舟本想循著那條拖痕的路走,但中途瀾玄被別的吸引了注意力,從他身后走開,謝頌舟轉(zhuǎn)過頭,就看到他追蝴蝶往草叢里鉆。
蝴蝶不是外面的普通蝴蝶,是一只靈蝶,渾身散發(fā)著漂亮的光,猶如琉璃一般,折射著陽光,沿途一路撒下金色的粉末。
“謝頌舟。”瀾玄往里鉆時,不忘回頭叫了謝頌舟一聲,丁點不客氣的直呼全名,他指著蝴蝶飛走的地方,說,“走這邊。”
上次謝頌舟說了自己名字,瀾玄沒有回應(yīng),謝頌舟還當(dāng)他沒記著。
“來了。”他再看了眼地上的拖痕,往瀾玄那邊走過去了。
拖痕很奇怪,沒有野獸的腳印。
他沒有再想下去,跟著瀾玄往草叢里鉆,走了不少偏僻的路,視線時不時落在瀾玄的背影上,瀾玄恍若未覺,追著蝴蝶跑。
他們走了長長的一條路,頭頂被密林遮蓋,兩人穿梭在層層疊疊的灌木叢中,謝頌舟不經(jīng)事的衣袍都被劃出了好些破爛的痕跡。
靈蝶穿過一處垂落下來的藤蔓,藤蔓宛若簾子,遮蓋住了后面的光景,瀾玄在前面,撥開藤蔓,站在那里不動了。
謝頌舟走過去,越過他肩頭,看到了里面的場面。
靈蝶已不見了蹤跡,而在樹簾之后,別有洞天,幾只和昨日差不多的野豬在里面打著架,當(dāng)察覺到外來者,野豬沖他們這邊撞了過來。
謝頌舟下意識的拽著瀾玄的手腕,讓他躲在了后頭,提劍上了前。
瀾玄找了個地方站著,看著謝頌舟和野豬斗,野豬只逮著謝頌舟撞,一旁的瀾玄完全被它們忽略。
一盞茶的功夫,野豬跑的跑,散的散,留下一只蹬著四條腿沒了聲息的野豬,謝頌舟拿劍補了刀,今日一群野豬比昨日難對付了些,這里的野豬戰(zhàn)斗力都比外面的強悍。
這塊地應(yīng)是它們平日活動的地方。
他拽著一條豬腿,往藤蔓簾子那走去。
瀾玄站在那,待他走過來,扯了扯他袖子,指了指野豬,“我發(fā)現(xiàn)的?!?
謝頌舟回頭看了眼,忽而覺著野豬拖拽出來的痕跡很眼熟,不待他多看,瀾玄因他不理自己,而不滿的又扯了扯他袖口,在他耳邊說:“是我發(fā)現(xiàn)的!”
“嗯,真厲害。”
瀾玄揚了揚唇。
他們原路返回到了河邊。
昨天的火堆還在那處,黑漆漆的一片,一塊大石頭旁邊,還有瀾玄昨天扔掉的蘑菇,今天瀾玄依舊是坐在那塊大石頭上,看著謝頌舟忙前忙后,等待開餐。
石頭有謝頌舟腰間那么高,瀾玄坐在上面,腳不沾地,他時而晃著腿,時而盤腿,坐了一會兒,便坐不住了,跳下石頭走到謝頌舟身邊,蹲在他旁邊,睜著漂亮的眼睛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謝頌舟拿著匕首熟練的處理豬肉,旁邊多了個小跟班也絲毫不影響,“餓了?”
“嗯?!睘懶c頭。
“你在這待了多久了?”謝頌舟問。
瀾玄這會兒有問必答:“很久?!?
謝頌舟:“想出去嗎?”
“出去?”瀾玄道,“我出去過?!?
謝頌舟:“是嗎?”
瀾玄不說了。
謝頌舟也不介意,順其自然的往下說。
“外面有數(shù)不盡的珍饈美饌,先前你嘗過的酒,還有比那更好喝的,我想你會喜歡——不過,嗯……”謝頌舟沉吟片刻,說,“要當(dāng)心不要被人騙了?!?
瀾玄偏頭看向他,舉一反三,“你是不是想騙我出去?”
謝頌舟:“……”
他低頭笑了笑,“也不傻嘛?!?
他是想騙瀾玄出去沒錯,瀾玄黑化的源頭在浮生大陸,以及那個契約,謝頌舟的目的就是替他解契。
這段時間,謝頌舟想,應(yīng)該會很有意思。
和美人相處,其樂無窮。
瀾玄沒有聽清,他視線又挪到了謝頌舟處理豬肉的手上,那雙手也很漂亮,比地上這只黑豬的好看很多。
謝頌舟還不知道自己的手被拿來和豬比較了,匕首在他手下削鐵如泥,他從前見屠夫殺過豬,對后續(xù)去毛這類都很有經(jīng)驗。
“等會就好了?!敝x頌舟想騙他去摘些吃的,道,“若是覺著無趣,不如去摘些果子回來,蘑菇也行?!?
瀾玄不上當(dāng):“我不要?!?
謝頌舟又說:“你去撿些干樹枝來,我替你多烤些,如何?”
瀾玄想了想,答應(yīng)了他,起身去撿柴,沒過多久就撿了一大堆。
在他終于要開始烤肉時,袖子又被扯住了。
瀾玄:“我要很多?!?
謝頌舟莞爾:“好?!?
他擼起袖子,先替瀾玄烤了一塊,瀾玄蹲在火堆旁,看的認(rèn)真,火光照在他臉龐,他湊的很近,眼見身后披散的墨發(fā)都要掉進火堆了,他毫無知覺。
謝頌舟伸出手臂,替他擋住了那縷差點遭殃的頭發(fā),“別湊的太近,等會頭發(fā)燒了?!?
瀾玄嫌累似的,下巴直接搭在了他手臂上,“還要多久?”
“快了?!?
烤好后,他取下遞給瀾玄時,瀾玄就準(zhǔn)備上嘴了,謝頌舟攔了一下,“燙,吹會兒?!?
瀾玄看了他一眼,還算聽話的吹了兩口,然后就沒了耐心,一口咬下去,嘴里含著豬肉,面色古怪,像是想吐出來,又不愿意吐出來。
“燙著了?”謝頌舟拿著裝了水的壺喝了口水,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都說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急什么,沒人和你搶。”
他遞出水給他。
瀾玄接過,喝了一口,嚼了幾口吞下,再下口時,他聽話了許多,殷紅的嘴唇微張,吹著氣,肉涼了些才張口吃下。
“外頭比這好吃的多了去了?!敝x頌舟說,“若有機會,我?guī)闳コ员樘煜旅朗橙绾???
瀾玄腮幫子一鼓一鼓,一邊吃肉一邊看著他,“你出不去?!?
“為什么?”
“你要屠龍?!睘懶f。
“誰說我要屠龍了。”謝頌舟道,“我此行不過是為了營救公主罷了?!?
瀾玄默不作聲。
“俗話說,吃人嘴短?!敝x頌舟轉(zhuǎn)過頭,“你吃了我這么多肉,不如帶我出去?”
瀾玄拿著肉,抿了抿嘴,“我先發(fā)現(xiàn)的?!?
謝頌舟:“殺是我殺的,處理是我處理的,烤肉也是我烤的。”
瀾玄:“……”
他想了片刻,“洞里的東西,我可以給你幾個?!?
“出不去,要那東西有何用?!?
“好看?!?
謝頌舟:“……”竟還挺有理。
謝頌舟烤好第二塊肉,自己拿著吃,架子上還放著一塊在烤,沒多久,瀾玄吃完了,伸出手指,戳了戳謝頌舟的后腰。
“還餓?!?
“要等會?!敝x頌舟說。
之前瀾玄看起來像是不用進食,到了這會兒,卻突然胃口大開,到最后,一頭野豬,竟是被瀾玄一個人吃了大半,而他勁瘦的腰沒有一點鼓起來的跡象。
謝頌舟的調(diào)料都沒了,剩下的豬腿腦袋之類的東西,謝頌舟合理懷疑瀾玄是嫌棄那一塊才剩下的。
飯后,早上上去的那點黑化值降了下來。
今天鉆了草叢,瀾玄身上本就穿得松松垮垮的衣服更是亂糟糟的,他穿著一身金邊白袍,披散著黑發(fā),白袍已經(jīng)留下了好幾個黑印子,他看起來不太喜歡那些印子,吃飽喝足后,就一直在盯著看。
謝頌舟蹲在他面前,用清塵咒替他弄干凈了。
瀾玄抬眸看了他一眼。
瀾玄很有天賦,謝頌舟做過一遍,他就學(xué)會了,有樣學(xué)樣,把謝頌舟衣袍上面打斗留下的痕跡清理了干凈。
“多謝?!敝x頌舟笑著抬手拍了拍他腦袋。
幾日不曾沐浴,雖有清塵咒,但還是不如下水洗洗來的舒服干凈,他收拾完,把火滅了,想去洗洗。
他到了河邊,解下腰間纏繞的腰帶,解下了發(fā)簪,只留一條褻褲,將衣物整齊的放在河邊。
在他身后,瀾玄抬起手,偏頭摸了摸腦袋。
這個凡人,竟然敢碰他的頭。
瀾玄又覺得身體難受了起來,心浮氣躁,他盤腿坐在石頭上,看著那個凡人在河邊脫衣下了水,他視線落在謝頌舟脫下衣物上放著的那根發(fā)簪上,忽而便被吸引了目光,他走過去把發(fā)簪拿起來,試圖將自己的頭發(fā)和謝頌舟一樣盤起來,但弄了好幾次,頭發(fā)弄的亂糟糟,也沒點成效。
那頭謝頌舟沉在水中,往水底游去,發(fā)現(xiàn)這水中魚兒不少,他一過去,魚便跑了,謝頌舟浮上岸,就看到背對著他不知在對他衣服動什么手腳的瀾玄。
又看上了他什么東西?
謝頌舟從水中上岸,站在瀾玄身后,看到他手上發(fā)簪。
龍喜歡亮晶晶的東西,這發(fā)簪并無什么特殊,他掃了瀾玄一眼,明白過來。
沾水的手拿過了瀾玄手中的木簪,“要束發(fā)?”
瀾玄點頭。
謝頌舟伸手理了理他的頭發(fā),“可有梳子?”
瀾玄在想梳子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