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焙喗椖瞄_了手,食指與拇指間輕輕摩挲了一下,觸感溫度猶存。
“謝謝?!甭仿勶w抬手摸了一下耳垂,其實剛才,他以為簡綏生氣了,生氣他躲開了他,這種猜想來的沒由來,很荒唐可笑。
他放下手,把泡面盒子上的那層蓋著的紙撕開了,他低頭吃泡面,感覺到簡綏的視線一直停留在他耳側(cè)。
簡綏嘴上叼著根棒棒糖,舌尖抵著糖球在嘴里推來推去,一會兒右邊腮幫子鼓起,一會兒左邊腮幫子鼓起,他抬手手肘搭在了桌上,托腮偏頭看著路聞飛。
路聞飛在這樣的視線下敗下陣來,“想問就問吧。”
“想問?!焙喗椪f,“怕你不樂意說?!?
“沒什么不樂意。”路聞飛道,“和人打了一架?!?
“和蕭程玉?”
“嗯?!?
兩人又沉默下來,路聞飛低頭吃泡面。
這時,便利店門口傳來推門聲,兩個女生親昵的手挽手,相伴進來,語氣輕快的聊著天,便利店內(nèi)安靜的環(huán)境一下被打破。
她們往里面走了幾步,一下就看到了簡綏和路聞飛的身影,兩人聲音低了些,相互杵了杵對方。
“那個是不是新生代表演講的那誰???”
“好像是唉,他耳朵上是什么???”
“創(chuàng)口貼?好少女啊,女朋友給的嗎?”
“有女朋友了?不可能吧?”
……
路聞飛隱隱約約察覺到她們投過來的視線,側(cè)頭瞥了一眼過去,和那兩個女生偷看的目光撞了個正著,對方不好意思的笑笑,忙和同伴拿了東西去結(jié)賬了。
簡綏:“路聞飛?!?
路聞飛回過頭。
簡綏問:“我還能再多問一點嗎?”
路聞飛:“什么?”
簡綏:“打架的事,為什么打起來,可以問嗎?”
兩人現(xiàn)在的邊界感其實很模糊,正處于一種似乎很熟悉很親密,但又好像隔著一層的微妙關(guān)系,有些話簡綏也不知道問了算不算過界,但他試探的問出口,路聞飛沒有表現(xiàn)得很抗拒。
他沒說話,低頭吃著泡面,簡綏也沒有追問,幾分鐘后,路聞飛吃完泡面,拿紙巾擦了擦嘴。
簡綏站起身,“走吧。”
兩人提著東西出了便利店,沒有直接往宿舍走去,簡綏去了一趟醫(yī)務(wù)室,買了一瓶碘酒和棉簽。
晚上學(xué)校路上空蕩蕩的,道路兩邊亮著路燈,他們并肩走著,簡綏說著等會等他洗了澡,再給他擦點藥,又問他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傷口。
先前在便利店的話題,像是被輕輕揭過了。
“不是不想和你說?!甭仿勶w忽而道。
簡綏偏頭,路聞飛面向他那邊的側(cè)臉輪廓被陰影籠罩著,走一步陰影就跟著挪動著,兩人步調(diào)不快。
路聞飛:“是我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簡綏維持著一貫的散漫,不在意的說:“嗯,那就不說了——蕭程玉是挺討嫌的?!?
“我先動的手?!甭仿勶w說,“剛回宿舍,他喝了點酒——”
路聞飛想到這,蹙了蹙眉,“說了點惡心的話,一下沒忍住?!?
他沒說的是,當(dāng)時蕭程玉抓著他手臂,問他,簡綏喜歡男人,他整天和他混在一起,就不覺得惡心嗎,還問他是不是也喜歡男人,說了些侮辱人的話。
路聞飛不想聽,就只能叫他閉嘴了。
他以前不是這么沖動的人,難得的,沖動了一回。
耳垂大概就是那個時候不小心劃到了哪,當(dāng)時他也沒太注意。
路聞飛下意識的,不想讓簡綏知道他的陰暗面。
“那你——”簡綏問,“身上還有哪里傷到了嗎?”
路聞飛本來想說“沒有”,對上簡綏的眼睛,話到了嘴邊,停頓片刻,一轉(zhuǎn),“腰應(yīng)該撞到了。”
“那可不行啊?!焙喗楉樧旖拥溃澳腥搜钪匾恕!?
路聞飛:“……”
至于他是不是喜歡男人,他覺得不是,畢竟,他對蕭程玉,完完全全不能感覺到別人說的帥,欣賞不來。
“你們在干嘛?”張向曉從浴室出來,就看到簡綏想要掀路聞飛衣服,而路聞飛一直在后退推搡著,這一幕看起來分外像強人所難。
“怎么還欺負(fù)上人了?!彼聪虼采系膭⒀唬把?,你也說說簡綏?!?
劉漾然玩著手機,眼神都沒往那瞥一眼,“別管?!?
張向曉:“……”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這一個個都是怎么了,骯臟!沒點同學(xué)團結(jié)友愛嗎!
張向曉轉(zhuǎn)頭上了床,眼不見為凈。
“給我看看。”簡綏步步緊逼路聞飛。
路聞飛后退:“沒事,不用?!?
“你害羞什么?”
“……沒害羞?!?
“快點,讓我看看?!?
路聞飛被他逼到了角落里,后腰抵在了桌邊站著,簡綏一只手抵在了他身后的桌上,另一只手行動力極強的去掀他衣服,路聞飛擋住他那只手,簡綏也沒用力。
“我這都是為你好?!焙喗椪f。
路聞飛:“我現(xiàn)在就很好。”
簡綏:“不,你不好?!?
在簡綏鍥而不舍的猛烈要求下,路聞飛最終敗下陣來,給他看了看后腰上撞青的地方,簡綏彎腰湊近看的仔細(xì),呼吸都落在了上面。
“看起來挺嚴(yán)重?!焙喗棿亮舜聊?。
路聞飛把衣服扯平:“行了?!?
簡綏:“疼嗎?”
“沒事?!甭仿勶w聲音略為不自然。
簡綏聽出了那分不自然,起初以為是剛傷口弄疼了,之后又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至少不全是,他對上路聞飛的視線,路聞飛避開了。
沒有傷到的耳垂也不易察覺的泛了紅。
他松開了把他困在自己雙臂之間的手,“那你……小心點,別碰著?!?
路聞飛:“嗯?!?
另一張床鋪雖然空著,但是也沒有多余的被褥,路聞飛自然是跟簡綏睡一張床。
宿舍的床寬敞,兩個成年男人睡在上面,也不算太擠,但對比一個人睡來說,翻身還是會有點不自由的,多多少少會相互的觸碰到彼此的肢體。
晚上熄了燈,兩人把手機放一邊,一塊睡了。
簡綏聽著枕邊人的呼吸聲,他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腦海里回想的是路聞飛先前的反應(yīng)。
是不習(xí)慣別人碰到他嗎?
路聞飛好像不是那么容易會害羞的人。
那個時候的氣氛,有點怪怪的,對視上的眼神,都變得別有一番意味,簡綏不算太遲鈍的人,他其實知道自己有些時候的舉動,超過了“完成任務(wù)”的這個理由。
了解路聞飛之后,會發(fā)現(xiàn)他身上很多吸引人的地方,堅韌不拔、做事細(xì)心周到,細(xì)節(jié)里不經(jīng)意的透著溫柔,他的這些特質(zhì),在吸引著簡綏。
已經(jīng)快凌晨一點了,簡綏翻了個身,伸手摸到手機。
窸窣聲響過去后,低低的聲音自他耳邊傳來。
“睡不著?”
宿舍里不算安靜,張向曉的呼嚕聲和劉漾然偶爾的囈語此起彼伏,唯有他們這張床上,兩人都沒有睡著。
簡綏:“你還沒睡?”
路聞飛:“嗯。”
“快一點了?!?
兩人壓著聲音,在晚上的宿舍竊竊私語。
路聞飛輕輕舒出一口氣:“簡綏?!?
簡綏:“嗯?”
路聞飛問:“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簡綏說:“朋友之間有困難,相互幫忙不是應(yīng)該的嗎,你不用有心理負(fù)擔(dān)。”
簡綏側(cè)身面對著路聞飛那邊,“而且你對我不也挺好?!?
他細(xì)數(shù)著,在校外酒吧他“喝醉”那晚,路聞飛收留他,而且他有什么請求,路聞飛一般都不會拒絕他。
這種縱容,在某一程度上,很容易給人造成一種錯覺,仿佛他的那種獨特的溫柔,是無限的,是特別的。
說著說著,簡綏就沒了聲。
特別的……嗎?
良久。
路聞飛問:“你能讓我抱一下嗎?”
簡綏大方道:“抱唄?!?
下一秒,被窩里的一只手動了一下,碰到了簡綏的指尖,他不由也跟著指尖勾了勾,心里有一種很奇妙的觸動。
自己左手拉右手,不會有任何的感覺,但來自別人的觸碰,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在這黑暗中,仿佛參雜著絲絲縷縷的曖昧旋律,纏繞在他們之間。
路聞飛手上的動作很輕,也很慢,他從簡綏的指尖,摸到他的手腕腕骨,輕飄飄的搭上了他肩頭。
床微微晃動,路聞飛湊近,簡綏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兩人額頭貼在了一塊,溫度不一樣,近到簡綏有種下一刻路聞飛就會吻上來的感覺。
輕輕的呼吸交纏。
路聞飛的掌心覆蓋在了他后肩,攏住了他。
這一瞬,簡綏不太想動,也不想打破兩人間的這種氛圍。
抱著抱著,系統(tǒng)突然出聲:黑化值下降百分之十。
簡綏:“?”
不過細(xì)想,很多時候,人們的擁抱都會讓人感到很治愈。
“有好點嗎?”簡綏問。
路聞飛:“嗯?”
簡綏:“不是心情不好嗎?”
路聞飛嗓音里帶著倦意,“這都被你知道了?”
“說了,我有眼力勁?!焙喗椞?jǐn)堉蟊常洗钤诹怂箢i,“要……抱多久?”
片刻后,路聞飛才說:“好了?!?
該確認(rèn)的,都確認(rèn)得差不多了。
路聞飛在第二天,提交了換宿舍申請書。
簡綏不知道詳細(xì)的情況,只聽說輔導(dǎo)員把他們兩人叫去了解一下他們的情況,但兩人矛盾不可解,調(diào)節(jié)必然是沒法調(diào)節(jié)的。
路聞飛和蕭程玉起了矛盾,打了一架的事,他們旁邊的宿舍有些人知道了,蕭程玉臉上的傷也藏不住,一傳十十傳百的,就這么傳播開了。
傳聞兩人關(guān)系很差,不明吃瓜群眾傳著傳著,不知道怎么就變成了路聞飛和蕭程玉為了簡綏爭風(fēng)吃醋,起了矛盾,這才打了起來。
簡綏人在現(xiàn)場之外,故事里卻處處有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