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寧翊掀起眼簾時,突兀的察覺到了兩人的距離過近了。
俞楓玥垂眸看著他,放下了手中的棉簽,一只手撐著桌子,像是在等著寧翊說話,又像是只是單純的看著他。
他沒說話,俞楓玥彎腰湊近了他的臉,睫毛輕輕往下落,“你說什么?沒聽清?!?
兩人的呼吸交織在了一起。
“太近了?!睂庱凑f。
俞楓玥又湊近了一分:“什么?”
“你們要熱水嗎?”門口舒琳彎腰進來。
寧翊聽到聲音,腦袋往后仰了仰,陡然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俞楓玥眉頭微蹙,腮幫子鼓動,低低嗤了聲。
很快就到了深夜。
天空黑沉沉的,不見月亮。
外面三人組轉(zhuǎn)醒,已經(jīng)離開,開車去了另一處,正說著碰到寧翊的倒霉事,瘦高男人點了支煙,吞云吐霧,嘴里罵罵咧咧。
“你們看那,是不是有個人?”一人突然說。
他們瞇眼細看,還真是有一個人影朝他們走了過來。
“喪尸嗎?”
“好像不是。”
“望遠鏡給我——”
很快,那道身影走到了他們面前。
瘦高男人啐了一口,“媽的,裝神弄鬼,把他給我弄過來?!?
旁邊是稻田,人煙稀少。
等一切聲響平息,已經(jīng)是半個小時后的事了。
三人慘遭毒打,臉上傷尤為嚴重。
——
翌日。
“你的手,怎么了?”寧翊問。
工廠前邊的院子里,俞楓玥端著盆,正打算裝水洗臉,前邊寧翊留意到了他手指上的一抹紅。
俞楓玥指關(guān)節(jié)處發(fā)紅,還有細微的傷口,他膚色白,這點傷看著分外明顯。
他低頭看了眼,說:“撞到了?!?
寧翊彎下腰,湊近他的手,俞楓玥往后退了一步,被寧翊抓住手腕。
“別動。”他說。
俞楓玥就站在原地沒有動。
“撞哪兒了?”寧翊問。
俞楓玥看了一眼墻壁,指了指,“昨晚上廁所,太黑?!?
寧翊湊近了,看見他手指甲指縫里還有余留的血跡,“指甲也傷著了?”
俞楓玥垂眸:“沒有?!?
“得了,等會給你擦點藥。”寧翊直起身,“去洗臉吧?!?
“疼。”俞楓玥說。
寧翊:“……”
他驀地湊近俞楓玥,俞楓玥頭往后仰了仰,又在半路停下,兩人面對面湊的很近,臉上的一點表情變化都能看的很清楚。
俞楓玥沒有半點其他的情緒,似只是單純的看著寧翊。
寧翊不信,摸黑上廁所撞到手這種事,放在俞楓玥身上,怎么看都不太可信——他的夜間視力比一般的人要好很多。
他扯開唇角輕笑一聲,“過去坐著?!?
俞楓玥坐在了小樹墩上,把水盆放在了對面的桶上面,和他膝蓋齊平,寧翊拿出一塊小方帕子,浸了水,擰干,拿著帕子給他擦臉。
俞楓玥閉上了眼睛。
“你還記得你父母的事嗎?”寧翊突然問。
俞楓玥沒有防備,睫毛顫了顫,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他睜開眼,眼底不解。
寧翊:“舒琳很想她的家人,你呢?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陪你去你父母的城市看看,怎么樣?”
“不記得。”俞楓玥說。
寧翊:“是嗎?”
俞楓玥重新閉上眼睛:“嗯?!?
柔軟的帕子在他臉上擦拭著,男人手上力道忽輕忽重,很顯然是沒有照顧人的經(jīng)驗,給他擦臉一直都很糙,擦干凈就算完事。
“昨天那些喪尸好像很失控,你知道怎么回事嗎?”寧翊不著痕跡的換了個話題。
俞楓玥:“被控制了。”
他這么說,那就不會是他了。
“誰?”寧翊問。
“在很高的樓上。”俞楓玥說。
寧翊:“人?”
俞楓玥:“不是。”
寧翊心不在焉的給他擦著臉。
已經(jīng)有能控制喪尸的喪尸出現(xiàn)了。
“唔。”俞楓玥悶哼了一聲。
寧翊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在擦拭俞楓玥的嘴唇,他拿開毛巾,扔進了盆里,洗了帕子擰干了,水沒有倒。
“昨天給你的東西呢?”寧翊又問。
俞楓玥把指虎從口袋里掏出來,指虎和昨天寧翊給他時是一個樣子,連上面某一個尖銳角上的血跡都還留著。
寧翊順道把指虎洗了洗,遞給了他,然后去拿棉簽給他上了藥,上完藥起身時,習慣性的按了一下他的腦袋。
他走出去好一段距離,忽而回過身,就看到俞楓玥坐在樹墩子上,右手擋了他半張臉,他摸著自己的頭發(fā)。
寧翊挑了一下眉頭,“吃飯了。”
俞楓玥偏過頭,若無其事的放下手,起身走了過去。
……
寧翊今天打算和俞楓玥再去一趟市區(qū),舒琳留守在這兒。
寧翊對舒琳說,“如果昨天那三人來了,不要硬抗?!?
舒琳今天的臉色好看了很多,“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
她性格是謹慎的,做事有譜,雷系異能在這些時日見長,自保是足夠的,寧翊叮囑了幾句,和俞楓玥出發(fā)了。
兩人像昨天一樣的進了市區(qū),但沒有遭受和昨天一樣的喪尸圍攻,俞楓玥也沒有感受到昨天的那個領(lǐng)導者的存在。
廣場噴泉上的雕像倒在地上,里面的水流都已經(jīng)變得污濁,這是一座許愿池,下面扔了不少硬幣。
旁邊倒著一具具衣衫襤褸的喪尸。
寧翊坐在旁邊,喘著氣,不遠處的俞楓玥穿梭在地上的喪尸之間取晶核,片刻后,手里捧著一堆的晶核過來了,寧翊把他的手和晶核都洗了洗。
一天的收獲滿滿。
接下來的幾天里,都是寧翊和俞楓玥外出,工廠那邊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
不知道是不是寧翊的錯覺,俞楓玥高燒醒來之后,和喪尸對戰(zhàn)時的手法兇狠果斷有目的性了許多。
中秋節(jié)那天,他們從工廠里開車準備離開了,這些天的摸索也進行的差不了,他們開著車往城外去。
城中村的地方喪尸會比較好對付,他們開車的速度快,喪尸跟著跑了一段距離就會被甩掉,然而他們運氣不佳,在車行駛到一片茂盛樹林時,車子拋了錨。
“天快黑了?!笔媪照驹谲嚺?,“還修的好嗎?”
他們把該用的東西和吃的都先裝進了包里,方便隨時可以帶著走,舒琳拉了一個小號的粉色行李箱,她此刻就坐在行李箱上。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睂庱礄z查著。
但他們看來運氣是不太好,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沒能把車修好,夜幕布滿了天空,三人在車旁不遠處生了一個火堆取暖。
俞楓玥起身去方便,問了一句寧翊去不去,寧翊擺了擺手,他走后,舒琳坐在火堆前烤火,瞇著眼感慨:“你們倆這完全不擔心對方啊?!?
“沒什么好擔心的?!睂庱凑f。
俞楓玥就是最大的危險。
舒琳:“其實我挺好奇的,你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這個嗎……唔,碰上了,一個學校的,就一起走了?!睂庱凑f。
“我不是那個意思?!笔媪盏溃坝袝r候你還真的是很直男啊?!?
寧翊:“什么意思?”
舒琳:“我的意思啊,是說你們怎么相愛的?!?
“……相愛?”
“嗯。”
“你誤會了。”寧翊說。
“不會吧,你們都親了還沒在一起?”舒琳詫異道。
“是意外?!睂庱凑f。
“難道你是誰都可以親的類型嗎?!”
寧翊:“……”
眼看氣氛僵持,舒琳問道:“你對他,是什么感情?。刻幪幷疹櫵?,親都親了,還說是誤會?!?
寧翊:“這很正常?!?
在俞楓玥身上很正常……吧。
“不不不!”舒琳三連否認,“一點都不——這么說吧,我如果現(xiàn)在親你,你是什么感覺?”
寧翊側(cè)頭看著她的臉,想不出來,他說:“你不會?!?
舒琳:“俞楓玥親你呢?”
寧翊想了一下俞楓玥咬他的執(zhí)念,說:“很正常。”
“你的假設不成立。”寧翊說,“你和俞楓玥不一樣——俞楓玥他,什么都不懂?!?
舒琳:“……”
到底是誰不正常?
所以,是在仗著他不懂行不軌之事?
啊好渣。
但寧翊并沒有表面上所回答的那么干脆簡潔,這么多天,他沒怎么細想過他和俞楓玥之間發(fā)生的,所謂超出兩人原有關(guān)系之外的事情,現(xiàn)在想起來,處處都是不尋常。
似一下把他拉回了那晚,那個夾雜著濕熱氣息的撕咬,幾個來回的談話,仿佛打開了開關(guān),那些過分炙熱的回憶,通通在這個時候涌了上來。
且似加上了濾鏡,那些當時不曾留意到的細節(jié),在此刻越發(fā)的清晰了。
俞楓玥急促的呼吸,炙熱的體溫,失衡的心跳,濕軟的舌尖,舔舐而過的觸感……他凌亂的黑發(fā),他的臉,他的嘴唇,他微紅的眼尾,他的身體,以及皺巴巴的衣服,一切都像是變得性感而具有誘惑色彩的畫面。
似一滴火星濺進了平靜的油桶里,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心臟在心口重重的一跳一跳著。
真的,正常嗎?
朋友,你在嗎?寧翊尋求場外求助。
系統(tǒng):在。
寧翊:我好像有點奇怪。
系統(tǒng):不用擔心,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
正常的,心動的感覺。
系統(tǒng)接觸到的上一任,身體也有過這樣的反應。
聽到系統(tǒng)的話,寧翊安心了下來,他的身體沒出問題。
腳步聲由遠到近。
俞楓玥回來了,他坐在了寧翊的身旁,往寧翊手上放了個東西。
寧翊側(cè)過頭,看著他被火光映紅的側(cè)臉,平息的心跳又開始了,但不算惱人,有些愉悅。
“給你。”俞楓玥垂眸輕聲說。
寧翊收回視線,看著手上的東西,這是一個裝大白兔奶糖的小鐵盒,他打開了盒子,里面放著的是那種彩色的紙包糖。
糖啊,雖然不太愛吃,不過是俞楓玥的心意的話,吃一點也——
紙包糖打開,里面是一顆水藍色亮晶晶的晶核。
他打開了第二個紙包糖,也是水藍色的晶核……
什么啊,寧翊挑了下眉,偏頭看向俞楓玥側(cè)臉,火光照在他臉上,他的睫毛在鼻梁上留下卷翹的陰影,似察覺到了寧翊的視線,他睫毛輕顫,側(cè)頭過來,寧翊下意識的躲開了與他的對視。
不,他果然還是不正常。
還是說,親密接觸,真的會讓人產(chǎn)生改變嗎?
他轉(zhuǎn)過頭,和俞楓玥的視線對上,兩人靜靜對視著,在幾十秒后,默契的把頭轉(zhuǎn)開了。
心臟像被搖晃過后的橘子汽水,冒著氣泡,酸酸甜甜的往上涌,快要溢出來了。
俞楓玥耳尖泛著薄紅,不知是被火烤的,還是有別的緣由。
為什么,這么看他?
像是下一秒,就要親上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