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茲海默。
或者說是每一個人在衰老之后都很難避免得了的一種疾病,他會讓你喪失認知能力,讓你逐漸地忘記過去所有的事情,讓你逃避掉那些你曾經(jīng)所犯下的罪責(zé)。
他的身形枯槁,面容蒼老的就像是巖漿冷卻后形成的褶皺,那雙眼睛渾濁的更像一灘污水,看不出任何的光芒。
時間都仿佛在這一刻定格了下來。
窗外的風(fēng)獵獵地吹過血衣的長發(fā),她的那雙眼睛當(dāng)中寫滿了讀不懂的凄零,身形筆直的就像是一個已死之人。
那個老人茫然地張開了嘴,聲音衰老地幾乎聽不出意思。
“我殺了人嗎……”
他忘記了。
他把一切都忘卻了。
血肉神教沒有給予他永恒的壽命,而這時間又是如此的荒唐,荒唐到讓施虐者擺脫了那罪責(zé)的折磨,這一刻你甚至都無法讓他認罪!
這是多么的荒誕不經(jīng),多么的命運作人!
血衣突然笑了出來。
笑的格外的悲涼。
“你甚至都不認識我,你甚至都不知道你犯下的罪……”
一瞬間。
那漆黑而鋒利的指甲猛地刺向了那個老人的眉心。
他本能地露出了惶恐的神情,蒼老的手指抓緊了輪椅的把手,嘴唇顫動著止不住地開合,那雙眼睛當(dāng)中寫滿了一個老人的恐懼。
可那只是對死亡的恐懼,是對生命即將消逝的惶恐。
除此之外。
再未有其他。
如果他真的記得所有,她會將他折磨至死,讓他跪在她的面前不斷地懺悔,可是現(xiàn)在你甚至連這一點微不足道的要求你都無法做到。
而你殺了的也只不過是一個軀殼。
那個惡魔的靈魂早就已經(jīng)用忘卻原諒了自己,他讓自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來代替他受苦!
一聲沖天的長嘯。
那聲音當(dāng)中訴盡了她這一生的不甘和痛恨,那聲音就像是在哭泣,又像是一個靈魂的哀鳴。
她終于還是沒有下手。
就在那個老人恐懼地注視之下,她失魂落魄地轉(zhuǎn)過了身,呢喃地一步步地踏出了墻壁。
沒有人能夠聽清楚她在說什么。
那些涌動的怨氣不停地在她的身上翻滾,可是那些怨氣就像是徹底地拭去了方向,只剩下了留在她身上的無盡的彷徨。
黑夜是如此的靜謐。
她抬起了頭,迷茫地望向了那曠大的黑夜。
她張了張嘴。
無聲地空妄。
而也就是下一刻。
她的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就像是一具早就已經(jīng)腐爛了一百多年的尸體一樣,沉重地倒了下去。
意識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只依稀看到了向著她飛奔過來的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在她的耳邊不停地大喊,他想要讓她醒過來,可是她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但是至少有一點她想要和他說……
她遵守了承諾。
她沒有殺掉一個人……
……
當(dāng)白夜帶著大量的夜醫(yī)趕來的時候,他們只看到那個靜謐的院落中,林恩沉默地抱著她那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的身體。
所有夜醫(yī)都停了下來。
無數(shù)的枯葉就像是一場盛大的葬禮,在寒風(fēng)地吹拂之下,它們飛舞而起又一片片凋零地落下。
就像那些墜落的惡靈。
無論是那些執(zhí)念還是恨意。
他們一直都在痛苦而不甘地追尋著那個方向而不斷地讓自己存在著,哪怕受盡折磨。
可是直到有一點你突然發(fā)現(xiàn),你發(fā)現(xiàn)自己再也無法完成那個目標了,你再也無法為自己的死難而復(fù)仇,你的執(zhí)念成了一種空妄,你的一切都成為了一場泡影,那又還有什么存在下去的價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