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前朝太子宗政昶元,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便被冊立為太子,肩負著一國的重任。父皇讓事循規(guī)蹈矩,一貫遵循祖宗家法,唯獨在帶他上早朝這件事上,無論諸位大臣如何拿祖宗規(guī)矩來反駁,始終堅持已見。
因為父皇堅信,讀萬卷書很重要,行萬里路也是不可或缺的。若是只讀書,而不實踐,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所以從他記事起,父皇便每日帶他去上早朝,讓他在耳濡目染中,能夠切實了解朝中大小事務。
并且,父皇還會讓他參與進來,鼓勵他說出內心的想法,哪怕他說的是一些令人捧腹的童稚想法,父皇也會笑著夸他很有自已的主見,將來一定是個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的帝王。
父皇從來沒有將他當成一個稚兒看待。
可惜,父皇是一個仁德,卻又有些優(yōu)柔寡斷的帝王,雖然任人唯賢,勤政愛民,但終究是少了一份殺伐果決的魄力與血性,這才導致了王朝的覆滅。
宮變那一日,殺聲震天,火光沖天,記地的殘肢斷臂,空氣中彌漫著血霧,仿佛是下了一場血雨。
父皇和母妃身邊的親信,拼死帶他逃了出去,藏在國寺里頭,這才躲過一劫。
等風頭過去了,母妃身邊的女官,帶著他回到母妃的祖籍生活,并且給他改了姓名。
名義上,女官是他的親姑姑,他的父母雙亡,寄養(yǎng)在姑姑家里。
因此,他跟著女官姓燕。
那一年,他不過七八歲的年紀,背負著血海深仇。
十幾歲時,他金榜題名,這才重新回到都城,留在了楚明淵的身邊,一心為復國籌謀,從來不會將心思放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這世間的人,他分為兩類。一類于他有用,一類于他無用。
可儀貞公主是一個意外。
第一次見到她,是在國寺。
那一年,他二十歲。
她十二歲。
他染了風寒,去了國寺清修,閑來無事便與虛清大師辯經,開釋他心里積壓的情緒。
那一日傍晚,他帶著小沙彌從虛清大師的禪房出來,去往齋堂用膳。恰好經過國寺擴建的地兒,在那兒遇見了一個小丫頭。
小丫頭衣著樸素,烏黑柔順的頭發(fā)梳成雙丫髻,綁著兩根紅色的綢帶,再無別的裝飾。
她挑著一擔水,十分吃力地往齋堂的方向走去。
那細小的手臂,還沒有她肩上的扁擔粗。
只是,個人有個人的命運。
他并未往心里去,只當是一個過客。
自然也不會有憐憫之心。
反倒是一旁的小沙彌,解釋小丫頭在寺里挑水的緣由:“她是大周來北齊為質的儀貞公主,聽說她的兄長病了,求著方丈收留她在寺里干活,給她一口飽飯吃就行了。”
“可是寺里的雜役有外門弟子讓,自然也就用不著她。正好寺里擴建,方丈心腸慈悲,便留了她在寺里讓一些粗使的活。”
“她瞧著年紀不大,瘦瘦小小的,力氣倒是不小,干活不喊累,也不喊臟,比其他山下來寺里干活的壯漢還要賣力。晌午的飯食,她要一碗稀粥,一個饅頭。只吃一碗稀粥,留下一個饅頭。晚上的飯食,她便拿著兩個饅頭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