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正是這幾經生死讓兩人的關系迅速拉近。
她覺得,其實她還是挺喜歡他的。
為什么不喜歡呢?
難道非要是世家出身、境界高絕才值得喜歡嗎?
于是她想要反悔了,她想要向他道歉,并中止這個荒謬的計劃,不想讓他在這個時候去她的家中,只是被他拒絕了。
當然,她能感覺得出來,他也變了,不再抱有防備,變得熱切,又有幾分主動的迎合。起初她誤以為這種迎合是因為兩人志同道合,后來她逐漸想明白了,這種迎合大約只是因為喜歡。
如果不是喜歡,他不會去招惹靈山巫教,不會去遺山城冒險,也不會在白帝城被人打斷了胳膊。
一個老江湖,必然是深諳明哲保身之道的,只是男女之間的沖動才讓人變得盲目沖動。
只是他很克制,不愿意無底限地迎合而失去了自我。
終于,兩人抵達了上清府,回到了位于云錦山的家中。
堂姐張玉月和母親澹臺瓊的態(tài)度,在意料之中,在情理之中。只是在此之前,她始終抱有幾分僥幸。兩人徹底擊碎了她的僥幸,讓她大為惱怒。
反而是他十分平靜,似乎早有預料,甚至還笑得出來。
正因如此,張月鹿并不想在家中停留,年節(jié)一過,便要返回玉京。
這便成了她最大的憾事、悔事。
這趟行程還是迎來了最壞的結果。
最后關頭,齊玄素的奮力一跳,把最后的生機送給了她。
事到臨頭須放手,可做起來又哪有這么容易。
雖然她不喜歡后悔,但又不止一次在想,如果她沒帶著他回家過年,如今會是什么景象?
大約一切都還是好的,她會提拔他做主事,他一定很高興,因為主事有額外的補貼,他對太平錢總是敏感又斤斤計較的。
她也不會主動要求離開玉京清剿隱秘結社,兩人便會有更多的時間相處,閑暇時可以逛一逛太清市,可以看新戲,或是玩玄圣牌。
亦或是這次查案,她便不會是獨自一人,自然也不會如此拼命。他們大可在歇息閑暇之余,四處走一走,領略金陵的風光,去圣人廟、大報恩寺、燕子磯、羽化臺。
而不會像今日這般,她極少離開真武觀,深居簡出,偶爾出門,也是捉人拿人。
她也相信他的能力,終有一天能佩慧劍,如果那時候再一起回家,也許就是另外的光景了。也許母親樂意擺出還算和善的臉龐客氣幾分,也許他能和父親成為一對忘年交,也許兩人也能一起走進大真人府,前去拜見天師,而不是她獨自一人去見天師,他只能在外面等著。
夜深了,熄了燈,水銀一般的月光從窗口照進來。
張月鹿推開桌面上的各種卷宗,留出一小塊空地,然后趴在桌上,把嘴巴埋在臂彎里,只露出一雙眼睛。
因為嘴巴被埋住了,所以就有些甕聲甕氣:“我的脾氣不好,不會溫柔可人,不會善解人意。我知道,好多人都在背后說我盛氣凌人,說我裝模作樣。要是拋開各種身份,又有幾個人樂意跟我打交道?恐怕沒有幾個吧。”
她眨了眨眼:“你呢,你為什么喜歡我呢?”
這里只有她一個人,自然是沒有人回答的。
她便自問自答道:“說不上來吧?其實我也說不上來。說不清楚,糊里糊涂,是不是?”
“要是有得選,我倒是寧可沒有遇到你,那你就不會陪我去云錦山。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你呀,就是天底下第一號糊涂蛋,為了一個不討喜的女子,拼什么命啊?活著不是比天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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