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兮起先沉默。
那一段塵封的過去她并不愿提及,她不想再陷入內(nèi)耗的情緒中,自怨自艾,她已經(jīng)試著叫自己快樂,并且做得很好。
可裴儉卻不肯放過她。
于是念兮抬眸,目光清冷,聲音也很輕,甚至稱得上是和顏悅色,“可他有孩子不是嗎?小七也很可愛。你都要將許宛歆的孩子記在我名下,我何不尋一個自己喜歡的?”
裴儉起先愣怔了一下,然后才急急解釋,“念兮,我不知道,我那時并不知道許宛歆的心意,如果我知道,我一定……”
“那你現(xiàn)在知道了?”
念兮臉上甚至帶著笑,“知道她總在我面前提起你們曖昧的關(guān)系,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穿搭佩戴一些你喜歡的顏色物件?這還不是最惡心的,在我給你慶生的第二日,她親自上門跟我解釋,是因為她,你才會整晚失約,以至于我所有的心意和驚喜都變成一個笑話。”
念兮每說一句,裴儉的臉色便難看一分,等到說起那年生日,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想要逃避。
直覺先于理智,他害怕聽到她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那將是他難以承受的重量。
裴儉嘴唇翕動,素來漆黑清冷的眼眸中甚至帶著祈求,他在求她:
“念兮……”
夫妻十載,她當(dāng)然知道該怎么叫裴儉疼,而且,她還可以叫他更疼。
“大家都以為我病了一場是因為靖王逼迫,其實不是的,那時在大殿上,我看到靖王妃身下的血,就像是看到多年前,滿心凄惶無依的自己。一個母親,卻沒能保住自己尚未降世的孩兒,多無能,多可悲。”
“裴儉,你不知我有多痛恨自己的懦弱。”
裴儉茫然而麻木地聽著,喉結(jié)滾動,他甚至已經(jīng)感覺不到痛,“念兮,都過去了,你還會有孩子的?!?
這是他當(dāng)年安慰她的話。
念兮輕笑了笑,笑容一如往常,眼底卻滿是悲涼,“你還不懂嗎?我不想再要孩子了?!?
裴儉像是被人迎頭打了一悶棍,半日都回不了神。
他從來都不知道,念兮心底的傷這樣深,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這些年她一直都陷在自責(zé)里。
她怪自己沒有護(hù)住那個孩子。
裴儉眼里情緒翻滾,布滿了紅絲,他幾乎愧疚地抬不起頭,仍舊啞著聲音道,“念兮,別這樣?!?
念兮,這并不是你的錯。
“我那日并沒有陪許宛歆,我在……”
“忙公務(wù)。”
“我后來想到了?!蹦钯馄届o接話道,看著裴儉通紅的眼眶,她垂下眼瞼:
“那時候你變得很忙很忙。我想給你慶生,還要特意跟你提前半個月確認(rèn),請你抽出一晚上的時間陪我?!?
“許宛歆的謊很容易拆穿的不是嗎?可是我見不到你啊?!?
“我曾經(jīng)努力過,拼盡全力,用盡所有的熱情,也無法抵擋逐漸暗沉的愛意?!?
“裴儉,其實你也沒做錯什么?!?
“只是我始終趕不上你的腳步,不管重來幾次,我們都會錯過?!?
念兮垂眸,眨去眼底的水意。
這是她最后一次,為從前的念兮,和那段熱烈過,付出過的感情而難過。
“回去吧,”她輕聲道。
杏眸里無波無瀾,看不到愛意,也沒有恨意。
裴儉悲哀地發(fā)現(xiàn),原來真正的失去是這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