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位小姐,奴才也不知是誰,聽說是公主殿下帶來的女眷,與公主同住一處。奴才也是聽人說,她喝多了酒,勾著平陽長公主之子亂來……”
“在哪里?”
“西,西苑前頭的樹林,那株百年銀杏樹下。”
裴儉眸光暗沉如墨,明知道該將這兩個長舌的宮人治罪,可心臟卻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巨大的情緒起伏之下,喉頭甚至難以出聲。
這當然不可能念兮。
念兮并非毫無酒量,念兮不是毫無防備之人,念兮不會……
可是,可是。
前一世在他們府上,念兮尚且遭人暗算,他已經害過她一次。
裴儉一陣心痛如絞。
都是因為他。若非他使計,念兮也不會來行宮。
難道他還要害她第二回?
他熟知她的秉性,也曾肌膚相親,和她做過這世間男女最為親密的情愛之事,可到了這種時候,他難以想象,不敢想象,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
快些,他要再快些,護著他的念兮,再不能叫她孤孤單單的面對一切。
兩個宮人還跪在地上,裴儉早已沒了問責的心思,他自己尚且有罪,又有何等資格去降罪于人?
徑自越過他們往前奔去。
小太監(jiān)面面相覷,他們常年呆在行宮,對于京里的大人們并不熟悉??煞讲排醿€的威赫氣勢,比所有他們見過的貴人都要可怕,兩個小太監(jiān)心中惶恐,等裴儉走遠,偷偷各自回宮,再不敢去湊熱鬧。
一路上,裴儉思緒紛亂如麻,一時又想起角門那晚,她叫他別再來打擾她的生活,她說她每日都過得很快活……這一刻,內心的煎熬與悔恨快將他整個人徹底湮沒。
她不愛自己又如何?
她不要自己又如何?
哪怕是對他橫眉冷對,冷漠無視,不論她愛誰,想要與誰親近,他都可以。
只要她好好的,裴儉只想叫她好好的。
裴儉一路失魂落魄,奔到銀杏樹前,果見周圍圍滿了人,中間是一男一女,衣服、頭發(fā)凌亂,松垮掛在身上,倒也不像宮人說的那般露骨。
那男子回頭,正是丑陋粗鄙的韓高杰,而與他扭打在一起的嬌弱女子……
裴儉目眥欲裂,大力撥開人群,上前一腳踹向韓高杰心窩,將人踹翻在地。他粗喘兩聲,也顧不得什么,急忙轉身要護住身后的女子……
只一眼,他便僵在原地。
這女子,竟不是念兮。
大悲大喜后,一陣天旋地轉,頭暈眼花,裴儉再支撐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坐倒在地上。
仰首間,他看到念兮就站在人群中,微微側著頭,裙裾隨風輕輕飄動,銀杏葉落,綴在她一側肩上,美得宛如入畫。
裴儉望著,雙眸一眨不眨,幾乎癡了。
“謝謝,謝謝……”
謝謝你好好的。
他喃喃說著,只有他自己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