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了晃有些發(fā)暈的頭,李剛坐直了身子,聽得院子中似乎有些動靜,忍不住推開了自己的窗子,結(jié)果一愣。
院子當(dāng)中聚集了五六個孩子,每個人的表情都很嚴(yán)肅,抿著小嘴不出聲,見窗子來了,全都目光灼灼的盯著李剛,一副期盼的樣子。
“韓正家里的,怎么回事?”李剛笑著問道。
韓正的老婆張氏連忙道:“大人昨天晚上說今天燉肉,孩子們就記住了,早早的就過來等了,妾身沒攔住,請大人恕罪?!?
“你不讓他們說話的?”李剛笑著問道。
“怕他們打擾了大人?!睆埵系椭^說道。
李剛嘆了一口氣,這些孩子懂事的讓人心疼,大的不過七八歲,小的也就三歲,讓他們不開口,他們就不開口。想想這個時代,亂開口是會丟命的,李剛就覺得操蛋。
想想自己的兒子,七八歲正是上房揭瓦討人厭的時候,在看這些孩子就越發(fā)覺得心疼了。
太陽剛剛升起,大早上的吃肉有些不合適,可李剛還是笑著說道:“天亮了,燉肉。”
孩子們瞬間發(fā)出了歡呼聲。
老錢頭也來到了外面躬身道:“大人?!?
按照規(guī)制,烽火堡有小旗一人,守堡兵丁十人及其家眷,屯田一百五十畝,長弓五把,甲胄十一副,長槍八只,盾牌四個,長刀一把,戰(zhàn)馬十二匹,戰(zhàn)車三輛。
現(xiàn)實(shí)情況是小旗一人,守堡兵丁五人,四名青壯,一個老頭。
老錢頭無妻無子,年紀(jì)大了,上不了堡,平日里跟在李剛身邊做些伺候的活。四名青壯,韓正娶妻張氏,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張釗,娶妻劉氏,生了一個兒子。
趙洋,娶妻陳氏,生了一個兒子,陳氏難產(chǎn)死了,幸虧韓正氏生二女兒,趙陽的兒子由韓張氏撫養(yǎng)成人。
張仲禮,據(jù)說是讀書人被發(fā)配充軍的,來時身邊跟著發(fā)妻柳氏,到了烽火堡之后,生了兩個女兒。
屯田一百五十畝,天旱,早就荒廢了,種了也沒收成,平白浪費(fèi)種子。長弓都是后來自己做的,長槍的柄都換了好幾次了,現(xiàn)在都是彎的,連個直的木頭都找不到。
李剛剛那把刀都已經(jīng)上銹了,磨都磨不出來。
戰(zhàn)馬更別提了,只有一匹老母馬,骨瘦如柴,上一次李剛好說歹說,上面給撥了兩匹馬,到了李剛這就變成了一頭騾子一頭驢。
大鍋很快又在院子里面架上了。
李剛讓老錢頭從庫房里面搬出來半扇豬肉,大刀剁成大塊直接扔到鍋里面,放了蔥蒜鹽就開始煮。
“今天誰在堡上?”李剛一邊燒火一邊問道。
“今天張仲禮當(dāng)班。”老錢頭盯著鍋里面的肉,咽了一口口水說道。
“肉燉好了給他送一大碗過去,”李剛笑著說道:“再搭上一碗肉湯。”
“好!”老錢頭笑著點(diǎn)頭道。
肉香味很快就飄出去很遠(yuǎn),不當(dāng)班的韓正等人老早的就跑到院子里面等著吃肉了。
“你們過來,我有件事情和你們說。”李剛面容嚴(yán)肅的招呼幾個人道。
見李剛要說正事兒,女人們便帶著孩子退到了一邊去玩了。
“我想帶你們走,你們怎么想的?”李剛目光掃過眾人開口道:“情況你們也都知道,四個月沒有發(fā)餉銀了,地又不出糧食,水都快沒了,再這么下去,咱們非得渴死餓死在這?!?
“大人,能走的脫嗎?”張釗抬起頭遲疑著說道。
明軍很苦,守邊的明軍更苦,而且要祖祖輩輩的守,很多人受不了苦,有的不想孩子再遭這個罪,選擇跑,跑的人越來越多,沒人當(dāng)兵,當(dāng)官的自然受不了了。
沒人守衛(wèi),韃子打過來怎么辦?于是出臺了很多措施來防止士兵逃走,比如把家眷送過來和他們一起,帶上家眷你就沒有那么容易跑了吧?
又比如沒有文書,不得擅離駐守之地,李恒等人想要回去進(jìn)入宣府,到城門口就會被人查文書,沒有,直接全家就扣下。一旦發(fā)現(xiàn)有人逃走,也會立馬派人去追。
一旦被抓住,直接會成為殺雞儆猴的雞,死得很慘。
“怎么也要搏一搏,”李剛目光灼灼的說道:“不為了咱們,也要為了她們想一想。”
李剛抬頭示意了一下遠(yuǎn)處的女人和孩子們。
“走,咱們還有活路,不走,要么餓死,要么等韃子來殺死咱們?!崩顒偩従彽恼f道:“再說了,現(xiàn)在到處都是反賊,咱們混到流民里邊去也行?!?
“你們放心,我還能弄到吃的,不會讓你們餓肚子,咱們找一個安穩(wěn)的地方住下,到時候買房買地,我都讓你們過上富貴的日子?!?
李剛不是沒想過一個人走,但他也知道自己走不了。
自己跑了,這些人肯定會第一時間報過上去,到時候海捕文書一發(fā),自己肯定抱頭鼠竄。再說了,一個人上路多危險,遍地都是流民草寇,隨時都有人能要自己的命。
帶他們一起走,一來沒人告密,二來路上抱團(tuán)也能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