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會議進行途中,附在程毓璟耳邊跟他說我要離開,他表情嚴(yán)肅望著說話的人,微微點頭,我起身離開,衛(wèi)冰跟在我身后,找了兩名護送程毓璟出行應(yīng)酬的保鏢送我上車,我坐在車內(nèi)和她揮手,她眼圈微紅說,“薛小姐,雖然大家不清楚,但我跟隨古助理身邊,了解您和蔣總的情況,您并不是名副其實的蔣夫人,但在我眼中,同為女人的我,非常感動您的執(zhí)著,愛情里女人容易動心,可也容易死心,面對現(xiàn)實,女人更多選擇棄,但最難守。男人下落不明生死都不知道,而您身邊也有優(yōu)秀的男人在等待您,需要很大勇氣和動力才能說服自己咬牙堅持住,不背叛不放棄失蹤的愛人,所以您就是當(dāng)之無愧的蔣夫人?!?
她說完后朝我鞠了一個躬,然后轉(zhuǎn)身飛快跑進公司內(nèi),我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很好笑,所有人都看到,我為了蔣華東的堅持和等待,但其實只是因為這個男人值得我這樣固執(zhí),他們都沒有看到蔣華東為了我都犧牲付出什么,如果我中途放棄,我會罵死無情無義的自己。
保鏢一路上很小心謹(jǐn)慎偵查著身后隨行車輛,有一輛疑似黑車尾隨了大約兩個路口,保鏢開著車?yán)@著鬧市區(qū)外面的大馬路兜圈,歪歪扭扭的超車加速,終于甩掉后,才一路開到了公寓樓下。我向他們道了謝,目送他們離開。
我開門進屋時,有兩名面容氣質(zhì)很煞氣逼人的男子站在客廳,沙發(fā)上坐著顧升,他沉默得抽煙,煙霧繚繞彌漫,那兩名男人看我,我被他們之間嚴(yán)肅凝重得氣氛嚇得不輕,我走過去語氣帶著我能察覺到的顫抖,“出什么事了,和華東有關(guān)嗎?!?
顧升抬眸看了我一眼,他說,“你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我哪里坐得住,我直勾勾盯著他,他被我盯得大約頭皮發(fā)麻,非常無奈掐滅了指尖煙蒂,“我手下在城郊的墓園,發(fā)現(xiàn)了蔣華東的墓碑,問了管理處的人,是在昨天深夜刻好的。是衣冠冢,尸體和骨灰并沒有。也就是說,并不代表他真的死了,有可能只是為了制造一個迷惑人他死了的假象。但墓碑是誰立的,我不清楚,如果他還活著,為什么要立,是為了干擾警方視線,讓他金蟬脫殼,從此以后再五蔣華東這個人,他要在風(fēng)聲褪去后來找你和你隱姓埋名,還是沈老那邊的人做的,給了他一個新身份,為他做這件危險的事,不得而知。我要你做好準(zhǔn)備,他也許不能回來,這個碑意味著蔣華東再不存在了,你明白嗎?!?
“那他會活著嗎。”
顧升思索了一會兒,“活著的幾率應(yīng)該很大,沈老想必聘請了最好的醫(yī)生救治他,目的是讓他感恩做事,還為他解決了在這邊的后顧之憂,蔣華東不是一般人,有著過人的機警和冷靜,沈老這樣看重他,不會讓他死?!?
我攥著的拳頭在這一刻終于松開,我長長舒了口氣,眼前已經(jīng)被眼淚全部模糊,滾燙的桌上了我瞳孔,我緩慢滑跪在地上,靜靜的看著窗外非常燦爛的夕陽,“那就好,我和他經(jīng)歷了好多,有生死,有別離,有誤解,有黑暗。我一直以為自己要的很膚淺,現(xiàn)在我忽然明白,人是會變的,我最怕是他不在了,我不在乎他是叱詫風(fēng)云的蔣華東還是為人利用的打手趙三王五李六,只要他還在,我們就有機會苦盡甘來。我等,多久都等。他會來找我的,他舍不得我?!?
顧升聽我的話非常無奈,他朝我伸出手,將我扶起來,他接觸到我手,語氣很不悅說,“你的大衣呢。為什么體溫這么涼。”
我將我喬栗的事和他說了后,他更加好笑的看著我,“薛宛我到底該拿你怎么辦,你自己還焦頭爛額,你去管別人做什么,對待那些曾經(jīng)陷害你侮辱你的人,你的仁慈就是放縱他們繼續(xù)做一個惡人,每個人不受到劇烈打擊就很難改變他的本性,你原諒他這一次,他就會毫無忌憚去讓你原諒下一次。而下一次你原諒是應(yīng)該的,不原諒就是小肚雞腸咄咄逼人,人的貪欲都是這樣被現(xiàn)實寵出來的,才會膨脹到自取滅亡的地步。對于這樣的人,不去讓他更慘就算仁慈,你還幫助她?!?
他驅(qū)散了一下還在空氣中漂浮的煙霧,又吩咐一個手下將窗戶打開,等到空氣流通后,他對那個人說,“這些煙你拿走,另外車上備著的煙你們?nèi)挤至?,我以后不抽了,不要讓我看到,告訴其他人,凡是進這扇門,身上都不要帶著煙酒氣味?!?
那名手下聽到后有些詫異,“升哥您煙齡十好幾年,說戒就戒有難度吧?”
顧升非常自信說,“沒問題。我這點自制力還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道上行規(guī)和義氣不能不講。她懷孕了,不能聞這些味道,對孩子不好?!?
那名手下將更加詫異的目光移向我,然后底氣十足說,“升哥重情義,能將別人孩子視如己出,我們愿意跟著您誓死效忠。”
顧升笑著說,“你們只是沒有遇到過蔣華東,不然會覺得,更該為他效忠。很多時候,我嫉妒他,我年輕時和他接觸過,但效忠的頭目不同,所以并沒有深入了解,這十幾年之間,我無時無刻都在聽著他名字,當(dāng)然他也同樣在關(guān)注我。如果說我是一只隨時都在準(zhǔn)備出擊的猛虎,他就是在淺眠的雄獅,不會主動向任何人下手宣戰(zhàn),可一旦侵占了他領(lǐng)地,他就會將所有對手殺死,連一口氣都不留,快準(zhǔn)狠,百發(fā)百中。表面看上去,他成為了沈老的俘虜,但我認(rèn)為,如果他現(xiàn)在還活著,港城那邊我的勢力很大,但我奇怪于在非常嚴(yán)謹(jǐn)?shù)膬?nèi)地,為什么會有蔣華東這樣風(fēng)光的人物,他到底因為什么可以站在這個位置,我們實力相當(dāng),才智同樣卓絕,一樣冷靜自持,運籌帷幄。但和他對峙,我沒有絲毫把握贏,那次在港口,我?guī)缀跏潜е欢〞數(shù)南敕s他過去,他從不泄露真實想法在你面前,你根本無法琢磨透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他下一步會怎樣做,他的遠慮他的用人他的眼力,都勝過了我,勝過了每一個人。能對敵人開口說一聲請求讓對方照顧自己妻兒,能屈能伸如他,才是一條漢子。我永遠無法做到。”
顧升說完后,他垂眸看著我的攥成拳頭的手,語氣非常大的波動說,“你離開后,他從床上下來,他站在我面前,非常高大,可是他開口第一句就是‘我求你’,我是一個非常不羈的人,我不喜歡太嚴(yán)肅面對一個敵人,我不喜歡屈服在他的氣場下,所以我說我做不到,我不會接受一個敵人的請求,我憑什么要答應(yīng)替你照顧女人和孩子。你敵人那樣多,我不愿惹禍上身。當(dāng)時他忽然對我說,‘我跪下怎樣?!f完真的朝我屈膝,我用最快的速度攔住他,我受不起。我震驚蔣華東是怎樣只手遮天的人,竟然會對別人下跪。他說‘我并不覺得丟人,為了我的妻女,命都不重要,何況屈膝又算什么,我可以在別人將刀架在我脖子上也不眨眼,我不怕死,但我怕宛宛和女兒沒有依靠,我怕她會在失去我后活不下去,只要能安頓她們,我怎樣都沒關(guān)系?!?
顧升輕輕為我擦拭眼淚,他嘆息說,“這樣一跪的氣節(jié),是當(dāng)之無愧的男人。我可能比不了,男兒膝下有黃金,這句話非常對,我和他這樣的人,天地都不跪,只跪生身父母。蔣華東可以死,但他不會向任何人服軟,他永遠要自己站在一個最高的位置,哪怕渾身泥濘,都巋然不動??伤敢鉃榱四愫秃⒆酉蛭蚁鹿颍敢庥萌魏蝸斫粨Q,包括尊嚴(yán)。他雖然屈膝時身體矮過我,但他風(fēng)度永遠比我更高。我從不服任何人,哪怕那次在倉庫,他分明打贏了我,我依然不肯說我服了,但這一次我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