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天沒有說話,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說。
他知道,此刻的寧荷,需要眼淚。
是恍然大悟的眼淚。
是傷心的眼淚、是痛苦的眼淚、是心疼的眼淚。
更是自責(zé)的眼淚。
原來她在心里不斷怨恨、咒罵的人,其實(shí)早就死了。
她恨了十六年的丈夫,是無辜的。
可她罵了十六年,怨了十六年,恨了十六年!
“……他有墳嗎?”
寧荷忽然抬起頭,聲音嘶啞著問道。
寧天頓了一下,立刻回應(yīng):“有的,在帝都
六年前他殺了陳長福,但肉身實(shí)際上還是陳長祿的,所以這具身體不能用后,陳老太爺應(yīng)該把他埋了。
寧荷立刻道:“我想去帝都
寧天沒有拒絕,點(diǎn)點(diǎn)頭:“我?guī)闳?,現(xiàn)在就去
“好
寧荷抹去了眼角的淚水,但又飛快道:“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衣服
說著,匆匆離去,只是腳步十分踉蹌,搖搖晃晃。
寧天扶了她一把,才沒讓她摔倒。
看著寧荷離去,寧長卿長長嘆氣,隨后忽然問道:“寧天,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不是為了騙你媽放下心結(jié)?”
“都是真的,我不會拿這件事來說謊。而且陳長福的魂魄,此時就在我手上
寧長卿眼中精光一閃,狠狠道:“讓他魂飛魄散!”
“我知道,我會的
寧長卿點(diǎn)點(diǎn)頭,最后再嘆口氣:“這一次……你和你媽先去吧,下一次我和你舅舅,也到墳上給他上一炷香
寧天答應(yīng)了。
很快,穿戴一新的寧荷出來了,她急促催道:“小天,我們快去吧
寧天直接撕裂虛空,帶著寧荷瞬息消失在原地。
……
帝都,西山墓地。
西山墓地在帝都西面,靠著一溜青山,但此時的青山一片荒蕪。
帝都的冬天,并不像江南那樣,到處都是綠色。
這里天氣冷,周圍栽種的樹早就掉光了葉子,草木也是黃的,顯出十分荒寂。
只有墓碑前面放下的一簇鮮花,和寧荷一身漂亮的長裙,顯出幾分鮮活亮麗。
“這條裙子,是我和你爸第一次見面穿的
“你爸那時來搭訕我,說我穿得花枝招展
寧荷站在一座墓碑前,看著黑色墓碑上的照片,微笑道:“我那時就生氣了,什么叫花枝招展,這男的難道在罵我?”
“后來才知道,他是在夸我
“只是不會夸人
寧荷聊到過去,臉上露出越發(fā)溫柔的笑意:“他還問我要電話,我說我沒有
“他就把他自己的電話號報(bào)給我了,還寫在紙上,硬要我收下
“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傻,那天晚上真的打過去了……”
寧荷輕輕說著:“然后我們就聊啊聊啊,聊天氣、聊愛好、聊喜歡吃的東西……就那么從晚上聊到了白天
“就是這一晚上,我和你爸確定了關(guān)系
寧荷忍不住笑道:“快嗎?很快吧?”
“還有更快的呢,我和你爸確定關(guān)系的第五天,他就說要娶我
“可我不可能告訴他我的身份,就說我父母雙亡,是個流浪人兒,但他也不在乎,第二天就偷出了戶口本,和我領(lǐng)了證,然后跑到了杭城……第二年,就有了你
“用現(xiàn)代的話來說,我和你爸是閃婚
“但我和他過了十年,幾乎沒有吵過架……他是個很溫柔的人
寧荷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她也不必說了。
只是一雙眼睛微微發(fā)紅,閃爍著水光,良久之后,她忽然聲音嘶啞著開口:“小天,陳長福的魂魄在你手里是嗎?”
“是
“放他出來
寧荷的聲音冷如寒冰。
寧天當(dāng)即拍了拍肩膀,一只渾身雪白的鸚鵡緩緩出現(xiàn)出來。
“槃槃,吐出來
槃槃立刻張了嘴,肚子里咕嚕咕嚕的,一道淡灰色的魂魄,像是什么骯臟至極的東西、從槃槃的喉嚨里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