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不識趣,后卿輕撣了下袖擺。
“還真是陰魂不散,命亦硬。楚滄月,你早已被掩埋在了過去,又何苦跑來糾纏不休,難道你真以為自己還有資格站在她身邊?”后卿溫溫吞吞吐著刀子,盯著他哪有破綻便猛插哪里。
楚滄月呼吸一沉,唇色緊抿得有些泛白,他聲音涼得泛起霧意,反譏道:“那你呢,孤好歹還算過去,你說孤苦苦糾纏不休,可你豈不更更可笑,你連過去都算不上,這么多年了,你算什么?”
他伸手,指著喜臺之上的陳白起,眼底浮起的譏冷笑意:“她寧愿嫁給一個才相認(rèn)不久的人,都不肯接受你,后卿,難看的人,我看是你吧?”
互相插刀子,倒也痛快,痛得,痛快。
后卿死死地盯著他,忽地一下笑了:“你懂什么?”
他慢悠悠地又重復(fù)了一句:“你懂什么?!?
楚滄月的確不懂后卿,但也沒有什么興趣懂,他現(xiàn)在滿心暴戾尖銳,只想做些什么來發(fā)泄心中的窒悶與不肯停止的心絞痛,眼前他正是這個最好的對象。
同理,后卿亦是這樣想的。
這時,陳白起恰當(dāng)其分地從喜臺上走下來,站在了兩人中間,阻止了楚、趙一場小型戰(zhàn)爭的爆發(fā),她出聲打斷了他們兩人的談話:“婚禮你們趕不上,但謝賓酒我特意為你們留著,試一試?”
他們同時轉(zhuǎn)眸看向她,她好像半分不受他們影響,依舊笑意盈盈,態(tài)度隨和尋常,好像游離在另一個世界的人,無視他們那遮掩不住的嫉妒發(fā)狂的可笑模樣。
“嘗嘗吧,這是我親自釀的,失敗了不少,只有這么一小壇是成功的?!?
她讓侍衛(wèi)給他們端來三杯清酒。
她取一杯,敬他們。
本以為他們兩人不會喝,但兩人盯注了半晌,竟都分別接過,再一口飲盡。
但喝完,臉色依舊不太好看。
她看到他們毫不猶豫地喝下她遞上的酒,微微一笑,眸中霧意越來越深,讓人更堪清不透。
他們好像可以放任她去做任何事情,暗地里會為她保駕護(hù)航,只要她要,只要他們有,都不會吝嗇,但她知道,他們有一個底線,便是她必須是屬于他們的。
“這第二杯,是感謝你們之前在函谷關(guān)手下留情,明明來了,卻不為趁火打劫,而是雪中送炭,我知這一切是為了我。”
她送上第二杯酒。
他們聽到她提及舊事,想到當(dāng)初在函谷關(guān)時,她為將帥領(lǐng)兵前線,那沖鋒陷陣的英勇而颯爽風(fēng)姿,她布的局如此漂亮,贏得也讓人心潮澎湃,眼中都有著不同程度的迷朦心動。
她舉杯而候,想與他們對飲,兩人沉默著,再次一口飲盡。
陳白起為什么明知他們今日要來搶婚,也早就做好應(yīng)對的方案,婚禮順利完成,卻仍舊要留下來?
就是為了與他們徹底講清。
她舉辦這一場婚禮,亦有這樣的目的。
他們根本不可能容忍她嫁人,他們的驕傲與自尊不允許他們再繼續(xù)追逐一名有夫之婦,她之前是這樣想的,但見了楚滄月后,她發(fā)現(xiàn)她有些估錯了他的感情,明明那么痛那么恨了,卻還是執(zhí)意不肯放手。
不破不立,要在天下這一塊大餅上“吃飽”,靠的絕不是對手的手慈手軟,或者靠著對方的感情來索取,應(yīng)該是誰技高一籌,便由誰得到。
理智告訴她,這么做才是對的,不要優(yōu)柔寡斷。
“第三杯也是敬你們,認(rèn)識至今,推心置腹,生死相依,你們欠過我的,我亦欠過你們的,但今日之后便讓這一切從此塵歸塵,土歸土吧?!?
她不需要他們讓,雖然此時他們的確比她更強(qiáng),但她更不想讓他們的關(guān)系在曖昧不清之下,誰又欠了誰。
就算最后她得償所愿,但卻是讓他們?yōu)樗隣奚⑷萑痰脕淼?,她并不要這種結(jié)果。
她要的只是一場公平。
她會對贏璟的絕對忠誠,會助他完成天下霸業(yè),這意味著她不能夠?qū)λ麄兪窒铝羟?,她會想盡一切辦法去吞并趙、楚,她選擇了做他們的對手,所以她要他們亦一樣,不要受感情的影響而畏手畏腳。
公平一戰(zhàn),獲得這天下霸業(yè),是輸是贏都拼盡全力,無論是她,還是他們,因?yàn)檫@本就是他們逐鹿戰(zhàn)國的最終追求。
她要讓他們徹底明白,她不再只是陳白起,她如今還是陳芮,秦國的太傅,秦國的監(jiān)國。
如果他們不懂,那就從這里開始,就從失去她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