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開的銅壺中有水溢出,滴在炭火上白煙陣陣。
周圍的官員們嚇了一跳,肩膀微顫。
李至剛斜眼瞅瞅他們,對著身邊的長隨微微努嘴。
后者上前,把一塊烤好的洪薯拿起來,放在李至剛面前精美的茶盤之中。
“這東西你們當(dāng)?shù)囟纪茝V了沒有?”
李至剛嘴里吐著熱氣,一口口的吃著說道。
“回欽差大人的話!”松江知府屬于是李至剛老家的父母官,所以敢壯著膽子說話,“松江之地是產(chǎn)棉布的,糧食一向中的少,此物雖也有推廣,但百姓不喜!”
“百姓還是喜歡稻米多些!”湖州知府也跟著開口道,“聽說江西和閩地倒是頗為......長勢喜人!”
“呵!”李至剛淡淡一笑,“你們這些地方有錢嘛,有錢的地方自然不喜歡這些只能果腹的東西!因?yàn)樗顺灾?,變不成錢!”
頓時,周圍的知府們馬上閉嘴,不敢再說。
這位出身江南系的欽差大人,如今在官場上的名聲可是號稱李閻王。
看他一路走來,北方各省就不說了,光是揚(yáng)州就死了多少人?所以他一道杭州,各地的知府就拍馬而來,唯恐來的慢了,被治一個大不敬之罪。
而且,最近朝廷的各項(xiàng)政令背后,都有這位欽差大人的影子。最起碼,都是他發(fā)現(xiàn)了地方的弊端,才引得中樞連連震怒。
“嘶...”似乎被燙到了,李至剛吸著冷氣,然后看著十幾名滿頭大汗的知府們,微微一笑,“怎么都熱成這樣?”
“下官等不熱!”
“不熱,那你們腦門上掛的水珠是什么?”李至剛又微微一笑,然后擦擦嘴,突然面色一變,“大人們既然冷,就把火盆去了,窗戶打開!”
“是!”
下一秒,屋內(nèi)的火盆馬上被人端走。
緊接著幾扇窗戶,全部被推開。
瞬間外邊的冷風(fēng)呼呼的灌,頓時讓這些官員們感受到了什么是冰火兩重天。
“江南的冷,是濕冷!凍不死人,可卻如影隨形!”李至剛裹緊了身上的貂皮大氅,慢悠悠的說道。
漸漸的那些官員們額上的汗珠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嘴唇有些發(fā)白。
做到知府這個位置,都是仕途上熬了許多年的,這些官員們早就不年輕了,被冷風(fēng)一激,頓時都有些受不了。
“地方上的田冊跟本欽差手里的戶部黃冊,對不上??!”李至剛閉著眼睛,輕聲說道。
“這......”蘇州知府李玉嘉先開口道,“欽差大人有所不知,地方上田地易手轉(zhuǎn)賣是常事,所以地方上的田冊和戶部的才微有出入.....”
“僅是微有?”李至剛冷笑,“你蘇州府的田冊,比戶部的黃冊上記載的田地,少了三成!”
李玉嘉趕緊起身,“這個下官倒屬實(shí)不知,下官是去年到任的。到任時蘇州的田冊就是這樣.......”說著,頓了頓,“蘇州乃是國朝賦稅第一大府,相比欽差大人您也知道,地方上的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很難梳理.....而且去年淮北大災(zāi),又給蘇州攤派了加糧和加稅,下官上任以來還沒來得及梳理過去的田冊......”
“嗯嗯,你別緊張,坐!坐!”
李至剛溫和的笑道,“本欽差來之前,對李府也側(cè)面打聽了一番?!闭f著,捋著胡須笑道,“蘇州一府的錢糧,抵得上北邊一個行省,自然事關(guān)重大!”
“李府上任以來,錢糧上從沒出現(xiàn)過紕漏,而且聽說刑名上的案子都比往年少了四成。”
“下官慚愧!”李玉嘉心中稍稍安定。
但一下秒,李至剛話音一轉(zhuǎn)。
“可是本欽差不明白,既然蘇州府的田冊和戶部的黃冊對不上,那上繳的賦稅應(yīng)該之少不多而已!”
“怎么明明沒有那么多田,上繳的賦稅卻和戶部黃冊的數(shù)字,一模一樣分毫不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