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臺(tái)上燭火搖曳，九華殿內(nèi)一片昏黃，影影綽綽。

封堯擁著懷中的女人，甚至能輕易嗅到她身上的細(xì)致馨香，長(zhǎng)發(fā)裹在他的白裳下，偶有幾縷冒出來，尾端滴著水珠。

白裳下隱約露出的鎖骨，透著久泡后泛出的詭異的白。

她那般平靜地問，不覺得臟嗎？

封堯只覺心中一陣陣的酸澀，方才暗牢中的一切陰厲嗜血全都不見：“不臟?！彼驼Z(yǔ)，“從來都不臟?！?

葉綰綰再未掙扎，安靜靠在他的懷中，她甚至能聽見封堯說話時(shí)，胸腔細(xì)微的嗡動(dòng)聲；“我知道，”她垂眸，聲音極輕，“臟的是那個(gè)人。”

一想到她曾被那個(gè)黑衣人擁在懷中，心中就一陣陣的作嘔?？墒菂s從不后悔。

她活了下來。

封堯仍緊緊擁著她，低低附和著：“嗯?！?

葉綰綰也安靜了下來，良久緩緩開口：“他死了嗎？”她用銀簪，在那個(gè)人的脖頸刺了四五下，每一下都濺出好多血，應(yīng)該是死了的。

封堯神色平靜，沉靜道：“沒死……”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方才繼續(xù)，“不過，我親自送了他一程。”

他一路走來，手上早就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鮮血，從不在乎再多一條人命。

可她不同，她本該是干凈的。

葉綰綰蜷縮在白裳下的指尖顫了顫，像是驚懼已久的心終于得到了平靜，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

殿內(nèi)，寂靜了很久。

葉綰綰只覺肩骨處泛著紅腫后的灼痛，到底是夜深了，她的意識(shí)也有些游移起來。

封堯依舊擁著她，如不知疲倦一般，葉綰綰掙扎不開，索性便靠在他懷中閉上眼睛。

“為何不問？”頭頂，男人帶著些許喑啞的聲音傳來。

葉綰綰睜開雙眸：“什么？”

“為什么不問……昨日之事？為何你回來什么都不說？為何……”說到后來，封堯再問不下去了。

若不是抓到了那些刺客，若不是嚴(yán)審了那幾人，她是不是不會(huì)對(duì)他說任何事，不會(huì)對(duì)他訴苦？不會(huì)委委屈屈的對(duì)他說，她前日夜晚有多怕？.

她心中，終究還是把他隔開了的。

“問什么？”葉綰綰反問，這一次，她從封堯的懷中直起身子，探出頭來望著他，“你希望我問什么？”

封堯一滯，不語(yǔ)。

葉綰綰笑了笑。

問前日封九城劫持了她與曲煙，他的選擇是什么？答案已然顯而易見，他沒有選擇她。

問昨日他在樹林里尋找她時(shí)，為何曲煙會(huì)陪在身邊？她何必自取其辱？

訴苦？抱怨？委屈？

這些，她早就打碎了牙和著血一起咽下去了，封堯此刻擁著她，愛做些“他在意她”的戲碼，她也沒有力氣去戳穿了。

她記得爹還活著時(shí)對(duì)她說：凡事弄得那般清楚作甚？人生本就難得糊涂。

她既逃不出這偌大的牢籠，不若就糊涂下去。

封堯看著眼前的女人，燭火搖搖曳曳，她的神色也在燭火中忽明忽暗，唇角明明在笑著，卻看得人心中盡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