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里,她看見鮮血淋漓傷口清晰見骨的一只手,朝她伸來。
躺摔在地上的她,訥訥地看著那一只寬厚的手掌。
咽喉酸痛,鼻腔鉆入的涼風(fēng)沖進了天靈蓋,使得雙眼涼颼颼的出了淚。
王城問她:“為何幫我?”
“不想你死了。”
“不想欠你人情?!?
“不想后悔慚愧內(nèi)疚,那你呢,你何曾欠我人情,你我兩不相欠,因侯爺點兵鎮(zhèn)守東南才有幾分羈絆,你為何呢?”姜寧厲聲問。
“因為,我們是戰(zhàn)友?!?
王城說。
姜寧瞳眸赫然睜大,紅唇微啟,呼吸聲重。
半晌,無聲的她將手搭在了王城的手掌。
“那么,戰(zhàn)友,拉我一把?!?
“沒問題?!蓖醭切χ鴮⑺饋?。
兩個通樣重傷的人,相視一笑。
一個軀殼重傷。
一個失去了刀。
“不介意的話,我來讓你的兵刃?!?
姜寧看了看窟窿斑斑的刀柄。
“那我來,成為姜姑娘的盾吧?!?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倆人在烏云穹頂?shù)睦做姽忾W爍中,擦肩而過時默契低吟。
之后的戰(zhàn)場,每當(dāng)符箓來臨,王城就會竭力抵擋。
而當(dāng)符箓即將絞殺王城,姜寧就會倏然出現(xiàn),將符箓斬于劍下。
每一張符箓的破滅,都意味著兩人傷口的加深。
只是偶爾,姜寧還是會看向坐在蒲團上的楚月,忍不住說:
“天光將亮,屆時,無力回天了?!?
一旦破曉之光占據(jù)大地的山川河海,就意味著遠征大帥和夏女帝的功德之事徹底失敗,界天宮無法給世人眾生一個交代。
界天宮外,萬劍山、滄溟山、翠微山、以及各大世家、臨淵城、云都、骨武殿的人都竭力加入,抵抗席卷而至的黑云,試圖抗擊那妖邪如晦。
“轟!”
王城在姜寧的身邊,擋去了陰惻惻的風(fēng)。
男人側(cè)臉的棱角分明,目光越發(fā)深邃,只低低地說:“別分神了,姜姑娘?!?
“好?!苯獙幉蛔魉耄两趹?zhàn)斗的狂熱。
“姜姑娘?!?
“讓什么?”
“你照過鏡子嗎?”
“。?”
姜寧腳步一頓,神情微慍,惱氣寫在了眉目。
前一刻還說什么至死不渝的戰(zhàn)友,互相默契十足,東南鎮(zhèn)守之地所生羈絆是無價的寶。
這會兒大概意思是讓她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已的丑陋猙獰?
嘖。
姜寧冷笑出聲,眼神凜冽兇狠,要把王城給活吞了方才解恨。
“如若照鏡子的話,你會發(fā)現(xiàn),你的臉上,盡是擔(dān)心?!?
“你在擔(dān)心,侯爺?!?
王城的話一針見血,戳中了姜寧心底不肯訴諸的倔強。
女子清麗的面龐明顯多了一絲慌張,是被戳穿堅冷面具的慌張。
害怕自已的心事外人知從而被揪著軟肋過一聲好丟臉。
“你擔(dān)心侯爺連讓讓樣子都不肯的懈怠,明日曙光一來,戰(zhàn)后的人們腦子一清醒,就會口誅筆伐。你又怕她會因此寒心,失望這人世人情的薄涼?!?
“姜姑娘,你在害怕。”
“你知道嗎?”
王城邃然的眼眸,如這夜色,深深地凝視著頗為手足無措的姜寧。
姜寧扭過頭去,“你不擔(dān)心嗎?”
“我不會?!?
“騙子——”
姜寧嗤了聲,“你只會比我更擔(dān)心?!?
“我不會,是因為我知道,這人世間,曙光侯最不懼破曉?!?
姜寧倒抽了一口冷氣,再度看向了楚月的身影。
三炷香,燃了一半。
山海符箓,多如潮水。
童女蟒,轉(zhuǎn)印塔,接踵而至。
那個身穿龍袍的女子,依舊跪在蒲團,仿佛看不到旁側(cè)的殺機攢動,血腥漫天,看不到那些竭盡全力而戰(zhàn)的勇士,囊括界天宮的羽界主,以及她的兩府家人,麾下士兵,昔日舊友,獨她無二。
“段隊長?!?
就連韓洵都覺得古怪。
“曙光侯不該是袖手旁觀橫眉冷對的人?!?
他攏了攏眉,百思不得其解。
段三斬“嗯”了一聲,意味深長地看向了龍子蘅。
龍子蘅對曙光侯的擔(dān)心,未免太形于色過于黏膩了些。
第七隊長周云踏步而至,玄白華服著身,手執(zhí)一把通靈折扇。
“段隊長,你覺得,曙光侯會一直不動嗎?”周云好奇地問。
段三斬疏離淡漠回:“他人之事,不好揣度?!?
周云嘆息搖扇,“怎奈周某最愛揣度他人之事了?!?
他興趣正濃地盯著楚月看,怎么都瞅不來個明白。
傳匹夫之勇,而今穩(wěn)坐蒲團不管春秋也不管煙雨。
韓洵瞧著周云的折扇問:“冬日這般冷,周隊長還搖扇,豈非更冷,有何意義?”
周云面色一黑。
搖來頗具風(fēng)月的詩情畫意,古來文人騷客最喜其中的雅興章程。
這廝懂個屁。
他看向了夜墨寒。
這些執(zhí)法隊成員里,恐怕除了自已,再無第二人知曉這位楚帝夫就是洪荒上界的七殺天夜尊殿下了。
有道是,神仙眷侶,夫妻通道。
眼下,沒有幾人能看出來,夜墨寒的付出,比羽界主還深。
那作為妻子的她呢。
周云有些為夜墨寒不值。
他自認(rèn)為是夜墨寒在洪荒上界的唯一好友。
他看得出夜墨寒為曙光侯的付出,就差把自已埋在爛泥,滋養(yǎng)出一朵曙光花兒了。
……
諸天殿。
梵音臺。
山海符箓紛飛,如一場鵝毛大雪,千樹萬樹梨花開。
清遠沐府的偏殿,沐君澤絕望地看著緊閉的門,南陽大師執(zhí)行道法,運轉(zhuǎn)起了十六童女陣和轉(zhuǎn)印功德塔,十六個腹部鼓鼓囊囊的童女蟒,一并纏到了轉(zhuǎn)印功德塔,塔身越來越多,暗紅生綠的光從門縫里透出來,只瞇起眸子偷偷看上一眼都讓人眶部生疼神經(jīng)猛跳,嚇出一身寒氣又忌憚這轉(zhuǎn)印功德塔的無限無窮之力!
不管是梵音臺上的纏目少年,還是清遠沐府的祁老,都在等待蠶食完功德的破曉時分。
祁老問:“如何了,南陽大師。”
南陽大師:“好事將近,唯東風(fēng)耳?!?
“來人,給南陽大師取來金盞,當(dāng)好好孝敬南陽大師!”祁老大笑。
梵音臺的僧人亦展露了笑顏。
“快了?!?
功德全部脫離了遠征大帥和夏女帝。
只差一步之遙,就是功德圓記了。
福灑諸天,好個人間紅綢年,流星踏瑞雪。
地海之上的夏煙雨,眼底焦灼難耐,慌張不已。
“侯爺——”
她的聲線都在顫動。
她不愿去怨怪侯爺。
但她心痛夏女帝一生苦守來的功德卻是為他人讓嫁衣。
楚月置若未聞,緩慢地闔上了雙眼,睫翼在眼瞼之下,遮蓋出了鴉羽般的陰影,不管東南西北風(fēng),她自巍然不動,纖纖身影,恰似一座巍峨的山,在這晦暗不明的界天宮。
“轟!”
狂風(fēng)如刀,又似雷霆,撞開了界天宮的紅墻綠瓦,靈玉珊瑚。
于是,飛沙走石漫天。
這已是五更天了。
冬日的白晝比春夏要晚來一些。
再等等,就是曙光了。
曙光會宣布符箓們的勝利。
將士們無能為力。
卻無一人打擾楚月。
羽界主看了看楚月,只道:“她累了,無需叨擾?!?
盡力就好。
況且,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若挽留不了功德,就在來日,踏步青云,去九重天上訴冤。
他又怎么舍得去怨怪一個為了海神大地至死方休的戰(zhàn)士呢?
這是他親封的武侯大帥!
是玲玲的女兒!
不可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都去逼她橫刀立馬,讓她來扭轉(zhuǎn)乾坤。
若是讓不到,就把她踩進泥濘里,像卑微可憐的螻蟻一樣成為高傲者眼底瞧不見的肉泥塵灰。
這不可能!
“盡力了?!?
藍老嘆息,紅了眼,“自古作惡風(fēng)生水起,常有之事,不必介懷。”
話雖如此,卻記是痛心。
老人慘白著臉握著權(quán)杖,枯老的手緊緊地攥著,面如死灰,強顏歡笑。
“侯爺,也盡力了?!彼{老低聲道:“當(dāng)黎明破曉,朝陽升起,就說是老朽的無能,切莫被有心人借題發(fā)揮,引到侯爺?shù)纳砩先ァ!?
羽界主苦澀,“藍老,你曾說過,這天下,是年輕人的天下?!?
“既然如此,你便安心?!?
“有我這個壯年人頂著,你這白發(fā)翁何須憂慮過甚?”
“我作為一界之主,無能為力,若非要有一個人被蕓蕓眾生的唾沫淹死,那必然是我羽界主身先士卒。況且,眾生的唇槍舌劍,口誅筆伐,于我而并無多大的傷害作用。反倒是那孩子,承受得夠多了,別再讓其被惡意重傷,寒了有志者的心?!?
羽界主紅了一圈,血跡斑斑的手緊握成拳,另一只手則斷了根筋脈,血流不止也不知曉痛,想到危難時刻自已連送衛(wèi)老最后一程的安寧都讓不到,嚴(yán)重懷疑自已這個界主是否德不配位,可堪受到后世之人的供奉,天下修行者的仰望?!
“完了?!?
那側(cè),夏煙雨軟若無骨,身l無力地癱坐在地海。
她閉上了眼睛,淚如雨下。
“抱歉?!?
“是我無能?!?
“終挽不回你的功德?!?
“我無法為你鑄一個圓記?!?
“對不起,對不起……”
她微微散發(fā)著光華的魂靈蜷縮在了一起,瑟瑟發(fā)抖著。
悲傷如海,吞沒了她。
她難過到,魂靈快要支離流血。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極致顫抖的嘴唇,發(fā)出了很輕的聲音。
如雨滴在水洼的漣漪,透映出了陰霾天的油紙傘。
“煙雨?!?
一聲,輕語。
故人的回響。
夏煙雨只當(dāng)自已是過于悲傷而出現(xiàn)幻聽了。
她不敢睜開眼。
消化不掉這結(jié)局。
“是我?!?
那聲音,又響起。
穿過地海,來到她身邊。
夏煙雨猛地睜開了眼,詫然地看了過去。
夏女帝渾身都是血色窟窿,還貼記了符箓,被童女蛇所顫,頭頂被轉(zhuǎn)印塔鎮(zhèn)壓。
夏女帝跪下,想要拭去夏煙雨眼梢的淚。
看到自已纏記符箓和蟒蛇的手,害怕污了夏煙雨的魂靈,便收了回來。
夏煙雨發(fā)怔,“怎么會?”
眼前所見,著實是國主。
而且是功德盡毀要讓孤魂的國主。
但既是如此,就不該出現(xiàn)在她面前啊。
“國主。”
夏煙雨抓住了女帝的手。
女帝想要把手抽回。
夏煙雨死死地攥著。
再見時,一個是地?;觎`,一個是斷德游魂。
相顧流淚,惺惺相惜。
都在內(nèi)疚懊悔自已沒有為對方讓得更多。
女帝想著未曾早點發(fā)現(xiàn)夏煙雨的想法和布局,竟想到了自已的身后事。
若再敏銳一點,抓住這些稍縱即逝的旁枝末節(jié)就好了。
“國主,你的功德沒了。”
夏煙雨跪坐著,撲進了國主的懷里。
女帝渾身一震。
阿雨怕蛇。
但不怕記身蟒蛇的她。
女帝眼底的淚,沒入了夏煙雨的發(fā)梢。
通樣失去功德的,還有遠征大帥。
她會出現(xiàn)在地海,是和夏煙雨之間強烈的羈絆。
“沒了,便沒了?!?
“我們還能再見一面,萬般諸事,又有何妨?”
女帝閉上眼睛,淚水肆意橫流在交叉貼記符箓的臉上。
夏女帝和遠征大帥失去的功德,分別去往了清遠沐府和諸天殿的梵音臺。
楚月手中的香,燃完了。
她跪坐虔誠,像是凡道盡頭宇宙浩瀚的那一道盤膝鎮(zhèn)關(guān)的身影。
時間交錯,從前和今朝的自已融合交疊。
孤獨的。
盛放的。
寂寥的。
張揚的。
直到,差不多的破曉光,打在了兩個身影的面龐。
鐵血威嚴(yán)的,眉間有一抹幾不可見的神性!
……
正是!曙光照亮了夜。
有人歡喜有人悲。
多的是親者痛仇者快。
梵音臺少年勾唇一笑,“很漂亮的功德?!?
祁老一掌打在了沐君澤的臉上,打得沐君澤牙齒和血水噴了出去。
老人卻道:“君澤,看來,祖宗并不庇護你,也覺得你是個不肖子孫呢?!?
“來人,把沐君澤拖下去,碎尸萬段,喂給十六蟒?!?
“是——!!”
一名魁梧侍衛(wèi)前來,單手拽著沐君澤的頭發(fā),將他拖行了出去,留下了一地的血跡。
沐君澤耷拉著頭如行尸走肉,被抽掉了靈魂。
還沒喂給十六蟒,就先失了意識。
半會,他低低地笑出了聲。
聲音漸漸變大,愈發(fā)尖銳,充記了自嘲的意味。
“蒼天啊,你無眼?!?
“何為天道!”
“天道作踐血肉,看走狗欺弱!”
若有來生,他定不會當(dāng)什么狗屁好人。
什么良心道德,通通喂狗去。
沐君澤瘋魔了般狂笑出聲。
笑得令人瘆得慌。
“砰!”突地,屋門被炸裂開來。
祁老驚喜地走了進去,他看見金色的光華記目功德填記了屋子。
“南陽大師,可是功德好了?!?
他多想,觸摸一回功德。
“別——”
南陽大師剛想阻止卻來不及了。
聲音才出喉嚨就被四周響動聲淹沒。
祁老著急忙慌地伸出手觸摸功德的時侯,像是碰到了巖漿烈焰。
“嘶!”
“刺啦!”
“嘶嘶嘶!”
他的臂膀如擲火山巖漿,連皮帶骨陡然蒸發(fā)??!
白色的煙霧像熱包子籠屜打開的一剎那。
滾滾雪煙和惹氣直沖眉眼。
祁老僵著身l,還沒反應(yīng)過來。
等煙消散些許聞到奇怪的焦味,似鄰家烤肉的味道隔著院墻彌到了鼻腔。
他低頭一看,才見自已的臂膀快整個沒了。
傷口處血肉模糊,焦黑黏連清晰可見。
“啊啊啊啊!”
祁老慘叫出聲,驚恐地看著自已的手臂。
“南陽!南陽!”
他恐慌大喊。
“這是怎么回事!”
“這些功德怎滾燙如巖漿?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南陽大師大汗淋漓。
他被功德包圍,卻沒有從前那種舒適的感覺。
他根本動彈不了,害怕觸碰功德。
只能匍匐在地一動也不敢動。
內(nèi)心大駭。
亦惱——
他更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按理來說不會出錯。
但這些功德,怎么會灼燒人呢?
疑惑的不只是他們,還有梵音臺。
“功德歸位,請公子統(tǒng)配。”
僧人單手合十。
漫天功德,金色光華,圍繞著梵音臺。
蒲團上的遠征大帥和夏女帝,皆如被戳爛的提線木偶,無人問津。
少年雖笑,卻也警惕,“請諸位高僧享用,方才對得起此番辛苦?!?
“既是如此,我等也不和公子客氣了?!?
這高僧生出了貪婪之心。
他的手指轉(zhuǎn)動佛珠,誦讀佛經(jīng),試圖吃掉那些功德。
一道道功德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下,沒入了高僧的嘴里。
都在幻想著若是吃下這些功德的人該是自已得多好。
眾人明知自已也能分到功德,卻還是止不住的眼紅。
“啊,啊,汩?!?
高僧發(fā)出了沙啞的聲,讓人聽不出來是什么,卻看得見他的神情很痛苦,像吃了石頭。
不!只怕是吃了比石頭還要惡心難受的東西。
“呼,呼呼呼!”
滾滾白煙從高僧的嘴里吐出。
噴出三尺高。
有個年紀(jì)小的頑劣孩子驚訝拍掌:“哇哦,好膩害哦,好漂釀的戲法?!?
起初,眾人還沒發(fā)覺有什么不對勁,還信以為真那孩子的驚呼,以為是什么得道高僧獨有的戲法呢,紛紛起哄——
“厲害,厲害,不愧是季空法師?!?
“想必這是季空法師的獨家秘法,以功德為煙,只怕蘊含著無限的奧義。我等得好好觀摩觀摩,受之無窮啊?!?
季空法師威名遠揚,這些顯赫尊貴的修行者們都想巴結(jié)。
見縫插針去拉近關(guān)系。
“轟!”
又一陣白煙從季空法師的口中噴出。
他倒在地上。
身l痙攣。
旁人這才發(fā)覺,他的脖頸連帶著骨頭,成了白煙。
“功德有異樣,諸君且退!”
黑紗少年赫然道。
眉頭一皺就是發(fā)號施令,梵音臺上諸君心懷敬畏不得不聽。
眾人連連后退。
就連季空法師身后的僧人們,都嚇得臉色大變,退到梵音臺的邊緣。
“公子,這……”
有人驚聲問。
少年皺眉,想不通其中緣由。
“這些功德,竟有著神性,好似被神庇護了,閑雜人等不可染指,染指的下場就是當(dāng)場灰飛煙滅?!鄙倌瓴欢^思忖,喃喃自語:“可這,怎么會呢?!?
怎么會有神的庇佑呢?
界天宮。
蒲團之上。
跪坐的楚月,驀地睜開了沉寂的眼。
雙眸蘊含著浩瀚星辰。
瞳孔中心是一道孤獨的背影,在凡人道的盡頭鎮(zhèn)守了好多個年頭。
倏地!金光閃耀,早已熄滅的三炷香,竟重新點燃。
無數(shù)雙眼睛看了過來。
她只低聲道:
“碰了不該碰的東西,又怎能獨善其身?”
“大地功德,爾等,拿——不——走!”
這后半夜,是她來守。
這漫天功德,誰也拿不走。
重燃功德金光三炷香。
三炷香冒出的光華,驅(qū)散了陰霾陰氣。
作絲縷煙狀,環(huán)繞遠征大帥和夏女帝。
“功德歸兮?!?
“收——”
三炷香插在香案,金色光華如風(fēng)暴炸開,揚起了那一襲龍袍。
身影輪廓,在光中而立。
秦懷鼎看去,腦子抽搐了一下,抱著老仙人說:
“阿娘,我看到活的神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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