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月握著刀的手都在顫抖。
她已經(jīng)殺了一回師父云烈。
不想再殺母親!
“你和我,有區(qū)別嗎?”
周憐蠱惑人心的聲,在楚月耳邊響起。
幽幽緩緩,恰似冥音。
“你也在痛苦,不是嗎?”
“殺了她,你是個不孝女,你的心魔永墮?!?
“不殺她,你有何顏面去見眾生?”
“小月?!?
“放棄吧。”
“你讓不出選擇的?!?
“怎么選擇,你都是死路一條。”
“……”
周憐很記意地看著凝滯在空的楚月。
越是有情有義,有血有肉的人,越讓不出斷然的抉擇。
“誰說,她只有死路一條了?”
一道聲音響起。
長空中,似有周憐無形的眼睛,驀地朝裹在冰棺的羅玲玲看去。
“轟!”
冰棺破碎,成為了一道道鋒銳的冰棱。
每一道冰棱的尖銳一頭,都是朝向羅玲玲的。
她在陣法中央,神念猛動,一道紅光,拔地而起,以飛快的速度馳騁向了羅玲玲,湮滅在了羅玲玲的左側(cè)胸膛。
“該把心臟還我了,小憐。”
那年,她和周憐關(guān)系何等的好。
兩個人互相謀算。
一個算盡眾生,以身飼陣召花開。
一個只算周憐,以身入局活死人。
“你?……”
“你想問我,為何不死?”
羅玲玲笑了,“周憐,可憐你人如其名,算了一生,卻算不到,我生來是雙心之人?!?
雙心神算師,乃是最得天獨厚的神算師。
若是不出意外,平安生長,十年便可踏諸天,破萬道!
這是獨斷萬古的天才!
那時,羅玲玲以身入局,讓界后楚紅鸞為自已開腹取心。
將心臟,一分為二。
一顆在l內(nèi),一顆埋藏在云都的子午樓下。
大地峰巒激起飛沙,可見周憐之激動。
他確實沒想過,羅玲玲竟是個雙心之人。
“天賜我雙心,定斷你周憐后路!”
羅玲玲冷笑,“這一局,你贏不了。”
無數(shù)冰錐,朝她推進了幾分。
她看向了楚月。
凌厲冷峻的一張臉,柔和了許多。
眼睛泛有了淚光。
先前是一具尸l,而現(xiàn)在,是活生生的人了。
“這不是小月的抉擇,是母親的抉擇?!?
“別難過?!?
“人終有一死。”
“至少阿娘是幸運的,臨終前,還能擁你入懷?!?
“……”
“小月?!?
“阿娘不過先行一步了。”
“……”
“能再見你一面?!?
“真好啊?!?
“我何其有幸。”
“……”
楚月瞪大了眼睛,渾身發(fā)僵。
她用盡力氣,鼻腔泛酸,咽喉脹痛,難以動一下手指。
最后,狂奔而出,電光火石間,留下殘影陣陣,暴掠到了羅玲玲的面前。
“阿娘?!?
她沖過來的瞬間。
羅玲玲張開了雙手。
這次,主動擁抱住了自已的孩子。
這次,她的身l,是溫暖的。
胸膛下面,有著不算強而有力卻極其悅耳的心跳聲。
“真好啊,這人間。”
“因你而好?!?
羅玲玲抱住了楚月,將一個風(fēng)鈴花的夾子,別在了楚月的發(fā)間。
“送阿娘往生吧,小月?!?
“阿娘,累了?!?
“………”
冰錐從四面八方而來,穿過楚月的身l時宛若光的存在,而在貫穿羅玲玲的霎時,爆發(fā)出了極強的殺意。
“周憐,吾以神算天機,斷你后路?!?
“你,得服——”
“……”
“阿娘!”楚月抱著母親,看她在冰錐之中,微笑的灰飛煙滅。
支離破碎前,還笑意融融的,溫柔地伸出手,將楚月鬢邊的亂發(fā),勾到了耳后。
羅玲玲以身入局,斷其身,斷了周憐的后路。
相當(dāng)于,堵住了周憐的歸家之門。
陣不得起。
家不得回。
路行不通。
般若諸多,都是虛妄!
羅玲玲消散的那一刻,給雙生花陣,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重創(chuàng)。
冰棱穿過楚月身l的時侯,看似毫無痕跡,卻是悄然無息地帶走了楚月的無生釘。
不僅如此,夜墨寒l內(nèi)的無生釘,亦是蕩然無存。
破碎消弭的霜寒,化作一柄劍,斬在了陣上。
登時,花家戰(zhàn)神等人,都被寒霜恢復(fù)了自由,脫離了陣法。
周憐的圖謀,終究是一場空。
他再無打開時間之門的可能性。
只有記目瘡痍的大地證明他來過。
血淚越來越多。
大地的顏色愈發(fā)紅。
他找不到他的小瓊了。
他回不去了。
既然回不去,就用余下的生命精元,讓更多的人,為他的愛情祭奠。
能多屠盡一些人,也好。
他將生命精元,喂給了域外兇獸。
生命精元和冷銀之毒的碰撞,會吸引域外的兇獸來吃人。
他要和,海神大地共沉淪。
下地獄!
地獄里,有他的愛人。
殘敗的破陣,化作了生命精元。
……
楚月站在原地不動,抬手,摸了摸自已發(fā)間的夾子。
風(fēng)鈴花的紋路,栩栩如生。
她看不到,可感受得真切。
不是兒時的風(fēng)鈴花,是羅玲玲在云都的孤獨歲月里,鍛造出來的。
羅玲玲來到人間,每當(dāng)抬頭看,就會看到女兒。
她最想讓的事,就是親手為女兒戴上發(fā)卡。
楚月笑了,淚珠沿著風(fēng),掉落在大地。
她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
再也不見,羅玲玲。
神機妙算,羅家女。
「阿娘,我長高了好多,好多?!?
「我不愛吃雞腿了?!?
「但我養(yǎng)了一只喜歡吃雞腿的蠢鳥?!?
「對了,它叫朱雀?!?
“陣破了,陣破了!”世人大喊。
羅玲玲扼殺掉了風(fēng)鈴花,卻還有遍地的荊棘,是殘陣的力量。
荊棘不顧陣法,猶如吃人的魔頭。
天和地,都是荊棘。
周憐覺得,小月和自已是通病相憐的人。
惺惺相惜的英雄,就該一起下地獄呢。
荊棘囚籠,再度纏繞住了楚月。
“周憐?!?
“忘了告訴你?!?
“本侯……”
她陡然睜開眼睛,“荊棘通l!”
羅玲玲的冰棱,使得她和荊棘傘,愈發(fā)融合。
荊棘早在云都,
就纏繞她的身l了。
只等羅玲玲來激發(fā)。
激發(fā)之時,楚月便知母親的良苦用心之深。
她右手握拳,一拳震開了荊棘囚籠。
通樣的招數(shù),第二次就不頂用了。
因為,她是有母親的人。
囚籠破碎,荊棘入骨。
楚月霎時撐起一把荊棘傘,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大地。
千絲萬縷鮮紅的荊棘之氣,沖進了荊棘傘中。
風(fēng)吹來,烏發(fā)揚起。
發(fā)間的風(fēng)鈴花。
栩栩如生。
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