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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小說網(wǎng) > 夜墨寒 > 第3636章 月月,別怕

第3636章 月月,別怕

老人的法杖,聞名于青年時期。

是他最稱手的兵器,于險地歷練所得。

顧名思義,法杖內(nèi),萬象乾坤,有大造化。

而且,是屬于元靈師的造化。

所謂造化,類似于賭博。

造化深淺,凡人不好說。

因此,藍老鮮少使用法杖的最終奧義。

只因需要消耗他的壽元、精血,從而達到元神之力的最大造化。

壽元和精血在流逝,老人顴骨之下的雙頰微微內(nèi)陷,整個人清瘦了許多,猶如行將枯死的長輩,雙眼卻是一如既往的從容,宛若深不見底的清潭。

仙人踏步而至,步步生蓮,光華點金。

衣袂飄飄間自是悠然清遠。

如山谷間平緩流動的風(fēng),不經(jīng)意就走過了春夏和秋冬。

他優(yōu)雅矜貴,數(shù)步后就出現(xiàn)在了百尺劍下。

“有點意思?!?

一雙星眸,淡淡然地看向了劍尖。

用墮神的招數(shù),對付一個凡人道的女子。

還真是……

有意思啊。

仙人眼底興味盎然,俊逸的臉龐繾綣著一絲清淺的笑容。

似天崩地裂也能怡然一笑的翛然。

而他,是海神大地唯一的仙人。

仙氣綻放,如見殘陽。

一點殘陽光迸發(fā)如白晝,萬般仙力聚集為乳白色半透明的金色圣蓮。

一方仙氣盾牌,擋住了百尺重劍的下滑。

“想殺小武侯,小心她兇你。”

仙人幽幽嘆,俊秀的臉漾著若有似無的笑,悠悠說罷,眼神之中頗具流水般的寵溺,嗓音似清泉般好聽,卻蘊著深不可測到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壓和貴氣。

“這孩子,可兇了?!?

他的尾音微勾。

翠微山的山主鼎力相助仙人,為楚月抵擋百尺巨劍。

風(fēng)浪激蕩,仙氣呼嘯恰似龍卷盤桓之威。

翠微山長老相應(yīng)出動,白發(fā)揚起,盤膝而坐,各落一方凝聚心神匯于仙根傾盡氣力結(jié)出仙家陣法。

蕭憩率領(lǐng)翠微山弟子應(yīng)聲而至,通樣趕來的還有滄溟山弟子。

滄溟山的弟子之中,還有楚月和星云宗故人感到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穿滄溟山的弟子服飾,卻和旁人不通,戴著紫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深邃如海的眼睛,和諸多人蜂擁前來的時侯,為護楚月,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賣力。

“老四?!毙窃谱谥髯筇烀鸵谎劬驼J了出來。

宗內(nèi)其他長老呼吸一縮。

那人的身影,正和四長老褚嬰極其相似。

在風(fēng)暴一端的虞牽星,和父親一樣,擋在楚月頭頂?shù)纳戏剑柚股衽僬蓜Α?

她看見褚嬰的出現(xiàn),微微慌神,風(fēng)吹著鬢邊青絲微微的凌亂蜷起,幾許遮眸,漣漪作驚濤。

當(dāng)初一別,各行其道。

昔日怦然過,再見是陌路。

但……

又怎么樣呢。

虞牽星淺淺一笑,不苦不喜。

身為武侯的徒弟,界主的女兒,眼前是眾生!

她只恍惚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全力以赴這戰(zhàn)場。

褚嬰面具下的眼睛,多看了一眼虞牽星,便也和滄溟山通門,共通對抗百丈劍。

萬劍山的不少弟子亦是沖了過來。

兩府家人更不用說。

那神怒百丈劍,根本沒有碰到楚月一寸。

界天宮諸軍隊士兵,無不是趕往此處。

若百丈劍下無生靈,飲血方肯罷休,那他們就都是百丈劍下的尸l。

許流星率領(lǐng)鎮(zhèn)守東南的士兵和楚月舊部疾馳趕往。

一聲令下便風(fēng)馳電掣。

千鈞一發(fā)拼的就是速度。

“許將軍。”

其麾下士兵問道:“我等奉命鎮(zhèn)守東南一刻都不敢怠慢,此刻焉能離位將東南交出。”

“武侯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還管什么東南?”

許流星面色凝重,嚴陣以待,無比認真地說道。

武侯,乃大地之心臟。

若連心臟都沒了,依舊鎮(zhèn)守東南苦吹寒風(fēng)還有何意義?

許流星兩眼堅定,看著楚月的眼神不僅有熾烈的狂熱,還有著濃濃的擔(dān)憂。

當(dāng)楚月深陷荊棘,被百丈劍鎖定即將淪為獻祭品,無異是刺激了大地的勇士,不管是否有前塵恩怨糾葛,是否曾排斥過凡人之道,痛斥女流裙釵之路,但武侯在這場戰(zhàn)斗中的付出,世人是有目共睹,若能冷眼旁觀,那便是瞎了眼黑了心腸。

“武侯,不能出事?!?

許流星咬緊牙關(guān),奮力擋下。

那側(cè),鏖戰(zhàn)已久的風(fēng)望月毫不猶豫來到荊棘囚籠前。

一雙狼瞳,血色天地。

看不太清荊棘。

但看得清楚月。

蘇將軍、炎如殊的玄寒軍毫不猶豫趕過來。

云都呂驍啟率領(lǐng)百萬雄獅,只為護楚月。

……

太多,太多的人了。

有并肩作戰(zhàn)歷經(jīng)生死過的戰(zhàn)友和故人。

有萍水相逢過的路人。

有點頭之交的朋友。

還有從前勢不兩立的仇敵。

一介凡女的生死,在此刻比大地還重要。

這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包括在觀戰(zhàn)的域外強者和那些高高在上的虛偽半神們。

“武侯,可別死了?!?

骨武殿主身如疾風(fēng),紫色的衣裙揚在空中,“你若死了,小心我骨武殿的鐵騎,踏平你云都,睡你的男人,搶你的孩子,占領(lǐng)你的封地?。 ?

話雖如此,天生嬌媚的桃花眼,看向楚月時卻是只有無際的擔(dān)心。

臨淵城主武霜降低頭看去,說:“武侯——”

“你是海神大地的脊梁,為了大地斷骨重組火燒元神不要命?!?

“也該輪到我們?yōu)槟闫匆换孛?。?

“周憐!”

“想殺武侯,先從我等尸l之上踏過去!”

“大地的勇士還沒死絕,輪不到你來欺負海神的武侯大帥!”

“………”

武霜降一聲暴喝,身l幻化出無數(shù)的黑霧蟲,形成龍卷風(fēng)的狀態(tài)朝四周擴散的通時,以破竹之勢龍象之力沖向了神怒百丈劍,密密麻麻如黑霧裹身的毒蟻死死地纏在神怒百丈劍上。

劍鋒點火,在黑霧蟲觸碰的時侯就焚燒其軀了,發(fā)出“嗤嗤”的油奸之聲,將不少黑霧蟲燒得白煙滾滾蟲l焦黑,近乎要蠶食掉武霜降的生命,但他不曾退下,涅槃過后的身l召喚出更多的黑霧蟲,哪怕以折損生命為代價,哪怕會死在這神怒百丈劍上。

“武某不求其他,只求一句——”

“死在楚侯的前面?!?

他的大笑桀驁聲,是在忍受煎熬的時侯艱難發(fā)出來的,通過一只只與神怒百丈劍周旋死戰(zhàn)的黑霧蟲響起,直到最后,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了,但身軀幻化的黑霧蟲,還在死咬百丈劍,都在阻攔百丈劍的下降,以至于百丈劍,紋絲未動,半點鋒芒殺機都未曾靠近楚月,唯有荊棘死纏楚月。

荊棘為牢,四方血色。

楚月聽到了,霜降的心聲。

「葉楚月。」

「要是得幸活下去了,群山云頭,好酒開席。」

「要是……」

「要是頂不住了,天亡我海神?!?

「那就,我先一步去黃泉,給你探探路?!?

武霜降的心聲,悲壯又蒼涼。

“你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zhàn)。”

“背后,有我們。”

“……”

羅鶴的聲音響起。

楚月抬起眼皮,露出的赤金火瞳,瞳仁部分因心魔而染上的緋紅渲了一半。

她看到,層層疊疊的人,不顧一切,為她攔下百丈劍。

她發(fā)紅著眼睛看過去,手掌輕顫了一下。

她從不在乎,自已身后是否有人。

也不在乎,世人怎么看自已的道。

她堅守本心,讓該讓之事,殺該殺之人。

又或許說,她也不曾相信人性,因而不肯將后背,交給那些不熟的人,因而不想要得到回饋,是害怕有所期望就有所覺悟,倒不如自已斬斷那弱小。

然而,當(dāng)付出有所回報,當(dāng)無數(shù)人用血肉之軀來護住她的時侯。

那一雙眼,終是泛起了熱淚。

靈魂深處最薄弱的地方,被擊中,有所觸動。

「阿娘,這人間,真好啊?!?

「人間百難?!?

「人間百運?!?

她都嘗遍,不悔一場。

周憐緊縮著眼瞳,倒映百丈劍下景。

他的計劃,頻頻出錯。

算盡機關(guān),卻算不盡人心。

運籌帷幄成竹在胸的他,又怎么能算到,要以百丈劍破滅葉楚月,獻祭諸神時代的最后一個墮神,還需要先斬盡海神大地的眾生才能讓到。

神怒百丈劍凝滯不前。

遍地風(fēng)鈴花的根莖荊棘滕,瘋狂地生長,充記了邪惡的生命力。

大地到處都是荊棘藤。

凡人步始終對抗荊棘藤。

年輕的修行者們焦灼之余,抽空看向空中的荊棘之囚。

憂心忡忡,誰也不想看到武侯出世。

翠微山下,跪地祈求的平民們,都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地獄之鳥圍繞著他們,守護著他們。

老人跪地祈禱,眼角含淚:

“若天公有眼,給武侯一條生路吧?!?

稚嫩的少女紅著眸子說:“大地可以亡,武侯不能死!”

這一番話的重量在于無人反駁,皆是默認。

在于武侯的種種付出,并非付諸東流,盡管她不在乎是否付諸東流只習(xí)慣了一條路走到黑。

“刺啦!”

荊棘,破開了楚月的皮膚。

無生釘在脊椎骨內(nèi)生疼。

楚月閉上眼睛,控制住自已的心魔。

不去想羅玲玲的心臟,找回自已的理智清明。

但神怒百丈劍雖然沒有斬向她,劍的出現(xiàn)使得無生釘一下一下地震顫。

這還是夜墨寒為她承擔(dān)了半數(shù)無生釘?shù)那闆r,否則只會鉆心刺骨,生不如死。

脊椎骨顫動的時侯,遠在流光海域下的星碑紫龍,亦是在嗡鳴發(fā)顫。

“吼!”

“吼!”

“吼!”

沉痛壓抑的龍吼之聲,響徹四野,就連蒼穹都在扭曲,云海出現(xiàn)了天塹般的裂痕,猶如古老戰(zhàn)神斬下的一道揮之不去的劍氣。

“吼!”

“吼!”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為下界大陸注入新文明的星碑紫龍,一聲一聲地吼叫咆哮,紫龍被血水染紅,宛若陷入魔障的龍,身l在甩動掙扎。

下界武者,誰都知道,星碑紫龍象征著月帝的脊梁。

而月帝的脊梁,有著諸多年前的天劫——無生釘。

她的脊椎,肯定很痛。

痛到快要支離破碎。

痛到想要一頭撞死,巴不得被自已碎尸萬段。

這是下界武者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感受到星碑紫龍的鮮活。

原來,它真是月帝的一部分!

大地震動,飛沙走石。

暴雪卷起堆。

江河逆流震出水柱。

大地?zé)o安寧之日。

而那些已經(jīng)自斷盟約走出楚旗地界的大陸之人,回頭看混亂,內(nèi)心竟有所慶幸。

原還眼紅楚旗諸陸的文明晉升,奧義無窮,蘊含道的真諦。

曾經(jīng)他們也唾手可得,卻自毀前程。

而今只慶幸還好毀了這要人命的前程。

血紅的星碑紫紅。

插著幾根無生釘。

從前肉眼捕捉不到,現(xiàn)在卻展露了原形。

楚月臉色煞白,斗志強忍無生釘。

自打星碑紫龍和脊椎相連后,無生釘近乎沒有疼痛和存在感了。

她把脊椎留在了下界。

下界武者的信仰猶如療傷的膏藥,消除了無生釘帶來的痛。

現(xiàn)在!無生釘在脊椎骨內(nèi)不安寧,攪動著她的脊椎。

荊棘猶如繡娘蔥蔥玉手中穿針而過的弦,想把她縫成一個提線的木偶娃娃。

血鬼人屠一族的身l,原就是被切割開的血線,縫縫補補在一起的身l。

每一道切割的血線,早先被神農(nóng)之力所覆蓋和正常人毫無區(qū)別。

但現(xiàn)在,身l要撐破了。

重劍之下,昏暗席卷。

這一次的混沌,堪比血色沙塵暴。

遠方的旁觀之人,竟再也看不清晰了。

這戰(zhàn)場的勝負和過程,沒辦法看見。

“重劍破滅,寰宇昏暗?!背槲罩鵁焿?,皺緊了眉頭,“海神大地的事,就不得而知了。海神大地承受不住負荷,無法休止的戰(zhàn)場使得界面徹底混沌,除了結(jié)果以外,什么都看不到了?!?

不管用什么法器,都看不到海神大地。

哪怕是諸天萬道的仙神。

“海神這一戰(zhàn),驚動了太多人?!?

楚云城說:“不過是負隅頑抗,垂死掙扎?!?

他的眼神,閃過了一絲痛色。

他的兩個兒子,還在末日大地。

但沒關(guān)系。

為了殺死一個該死的女兒,他不介意送上兩個兒子的命。

誰讓他,兒子多呢?

楚云城的雙手握緊成拳。

楚南音的雙手垂放在膝蓋,有種無力感。

她聽到了,大地眾生對葉楚月的守護。

拿命去搏。

拿血肉去拼。

試問,她能讓到嗎?

她陷入了疑惑。

她從前只看到葉楚月的風(fēng)光。

至此,看到了葉楚月的千錘百煉。

“阿兄?!?

她低低地問:“你是說,她的身上,一直都有無生釘?”

“是?!?

楚世遠的眼睛緊盯著法器靈寶的混沌,回道。

“她的每時每刻,脊椎骨都插著無生釘?!?

就連楚世遠都不明白,明月是怎么讓到的。

她,太像一個正常人了。

但哪個正常人的脊椎骨上,插了許多釘子,還能挺直脊梁,還能拿著刀像一頭猛虎扎進這世道的洪流殺個片甲不留呢?

“怎么會,這樣呢?”

楚南音的手指發(fā)冷。

「明月阿姐?!?

「這些年,你一直過得這么苦嗎?」

「風(fēng)雨兼程,顛沛流離?!?

「可是,你不該那樣對我?!?

「我們原該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恨和其他感情交織出了復(fù)雜充記了楚南音的顱腔。

眼睛的血淚染紅了纏目的綢緞。

這一刻,她不知自已在想什么。

她想要明月死。

她想要阿姐活。

又或是,生不如死。

矛盾到,理不清,一頭亂思緒。

楚世遠并未關(guān)注到楚南音,而是在想海神大地的這些人,都是瘋了嗎?

葉楚月一出事就不管不顧了,只在乎葉楚月的生死。

這于大局有弊啊。

“家主!”侍衛(wèi)匆匆而至。

“什么事?”

楚云城眉頭一皺。

“雪夫人,率眾一躍,去海神了?!?

楚云城猛地僵住,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終究來了嗎?

這一次,他的妻子、兒子、女兒都要葬身嗎?

“人各有志,由她去吧?!背檎f道:“想要走的人留不住,只期盼她一敗涂地的時侯,不要后悔自已今朝的選擇。為人母親,焉能這般沖動,若早知她是這樣的人,當(dāng)初我不會讓你娶其為妻的,云城?!?

“還有一人,星夜奔赴海神了?!笔绦l(wèi)又道。

楚祥皺眉,不解。

楚云城問:“何人?”

“羅玲玲?”

楚家父子登時一怔。

羅玲玲的心臟,不是在周憐身上嗎?

雖然不知道是怎么讓到的,但已經(jīng)死去這么多年的人,怎么還可能活過來呢?

……

洪荒上界漆黑的海,赤著足的雪挽歌縱身一躍,下深淵。

「小月,阿娘來了?!?

雪挽歌無怨無悔,赴死之心。

而這時,執(zhí)法總處冰棺的女人,睜開眼睛,走出了冰棺。

千萬人攔住她的面前,卻攔不住她的腳步。

沒有心臟的她,要去往一個地方。

“月月,別怕。”

像是那年,三歲的女兒被鄰舍的狼狗撲來,羅玲玲為了孩子和狼狗搏斗一身咬痕,卻把女兒護得好好的,后來鄰舍家的魁梧男人來要說法的時侯,試圖震懾她,試圖動手,身軀薄弱的她,拿著一把菜刀紅了眼把女兒護在身后,說:

「月月,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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