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那小女兒的情況，你也知道，倘若離婚我勢必會送秦姝出國，越遠(yuǎn)越好。我怕初露和母親生離，她心里會無法承受，加重病情。”

祝秘書點(diǎn)點(diǎn)頭，也理解他的左右為難。

“我讓你查二少爺?shù)男雄櫍榈搅藛?？他人去了哪里？”沈光景問?

“抱歉，沈董，您也知道咱們家這位二少爺是個厲害的主，他不想讓人知道他在哪兒，就誰都查不到?！弊Ｃ貢荒槦o奈。

沈光景沒說什么，拿出手機(jī)撥通了沈驚覺的電話。

他一連撥了好幾遍，那邊響了很久，沈驚覺才接聽。

“這么晚了，您有什么事嗎？”

“驚覺，我……”

“如果是讓我回去參加項(xiàng)目會議的事，那還是請您不要白費(fèi)口舌了，我不會去的。”沈驚覺態(tài)度冷淡至極，兩人對話全然聽不出什么父子情份。

沈光景抿了抿唇，低沉地問：“驚覺，你明天有沒有空，跟我出一趟門?！?

“去哪兒？”

“去看看你母親?！?

話說出口，沈驚覺陷入讓他心悸的沉默。

隔著電話線路，他卻仍能感覺到從自己的親生兒子那邊傳來的陣陣刺骨的凜寒。

“您是在跟我開玩笑嗎？您自己聽聽，您在說什么?！?

“我沒有開玩笑，驚覺，我很認(rèn)真?！?

沈光景深吸了口氣，他貴為沈氏集團(tuán)的領(lǐng)袖，高高在上，卻頭一次感到一種晦澀的心虛與汗顏，“我知道，這些年來我確實(shí)做的不夠。

雖然你母親不在了，但我也沒有盡到一個丈夫應(yīng)盡的義務(wù)，我沒有去祭拜過她，沒有去陪陪她，我確實(shí)是做得……很不好?！?

“很不好？”

沈驚覺失聲寒笑，嗓音透出絲絲恨意，“區(qū)區(qū)三個字，您就把您這二十三年來對我母親的虧欠，對我母親造成的傷害，全都一筆勾銷了嗎？

我尊貴無匹的沈董，您覺得您配嗎？您配站在我母親面前嗎？

別了吧，我母親年年有我陪著，她在上面一切安好。您就別自以為是地過去惹她心煩了。”

“你這是什么話？我是她的丈夫，我是她曾經(jīng)最愛的人！”

沈光景臉頰滾燙涌上恥意，但他的自尊心不許他的親生兒子如此踐踏，于是紅著眼像孩子一樣辯駁，“她對我的感情有多深，你根本無法想象。我為什么不能去看她？”

“就算，我母親曾經(jīng)愛過您?！?

沈驚覺嗓音憤怒地顫抖著，沙啞得可怕，“當(dāng)她從觀潮別墅的陽臺上，縱身一躍的剎那，她也已經(jīng)不再愛您了。

有時候，我真心覺得，母親在萬般痛苦中選擇以如此極端的方式離開，不失為一件幸事。她活著留在您身邊，每天忍受著丈夫的冷暴力，看著他與其他女人同床共枕，卻還要扮演一個賢惠妻子的角色。

那滋味，真是比死更難受。對您的愛，才是母親痛苦最大的源頭?！?

瞬間，鐘情慘死的畫面再次涌入沈光景的腦海。

他渾身顫栗，手機(jī)險些跌在地上，呼吸都變得滯重，把一旁的祝秘書嚇得慌了神，又不敢上前打擾他們父子對話。

“我不知道您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提出這種要求，但我只想告訴您，您沒有資格站在我母親面前。現(xiàn)在沒有，以后也沒有?！?

說完，沈驚覺不等沈光景回答，就把電話掛了。

沈光景虛脫了般滿額濕汗，臉上血色褪盡。

“沈董？沈董？您沒事吧？”祝秘書擔(dān)憂地問。

“去給我……倒一杯溫水過來吧?！鄙蚬饩皬牟辉械饺绱藷o力，疲憊至極。

“是，我這就去?！?

祝秘書離開后，沈光景才敢表露出徹底的脆弱。

他頹唐無力地靠在，內(nèi)疚與痛楚如狂風(fēng)暴雨般席卷而來，折磨得他苦不堪。

此時此刻，他腦中亂窩窩的，各種聲音紛繁錯亂。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jīng)變成一個不能與你分離的人了。”

——“她每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自己應(yīng)該怎么死，但她想到驚覺，又總是不忍心就這么棄年幼的兒子而去?！?

——“就算，我母親曾經(jīng)愛過您。當(dāng)她從觀潮別墅的陽臺上，縱身一躍的剎那，她也已經(jīng)不再愛您了。”

忽然間，沈光景驟然睜開眼睛，心跳得快如失控。

這時，祝秘書剛好端了熱水進(jìn)來。

“小祝，二十年前，關(guān)于鐘情的事，你還記得多少？”

祝秘書怔忪了下，低聲道：“我記性一向不錯，當(dāng)時您不就是看上我這一點(diǎn)才讓我當(dāng)您秘書的嗎？

您有什么問題，問我便是?！?

“當(dāng)年，阿情得了抑郁癥，我記得我派你去帶著她看病，照顧了她很長的一段時間，那時她的情況到底怎樣？真的非常嚴(yán)重嗎？”沈光景眸光黯然苦澀。

“當(dāng)時醫(yī)生的診斷是鐘小姐有嚴(yán)重抑郁癥傾向，但在二少爺?shù)呐惆?，和積極治療下，后期鐘小姐的情況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了?！弊Ｃ貢鐚?shí)回答。

“一個愛著我，舍不得兒子，只想默默從沈家離開的女人……她怎么會突然選擇自殺呢？”沈光景揉捏著緊鎖的眉心，喃喃低語。

當(dāng)年鐘情自殺，整個沈家都十分意外。

雖然抑郁癥病人有很多人也會猝然選擇結(jié)束生命，但鐘情那時明明已經(jīng)有所好轉(zhuǎn)了，生活也比從前積極許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還有兒子每天陪伴著她，怎么就會……

祝秘書緊抿著唇，緩緩拋出驚心的一問，“沈董，我有一句，我憋了二十年了，今天借著這機(jī)會我想問問您。

對于鐘小姐的死，當(dāng)年，難道您就沒有哪怕一瞬間懷疑過，她是被人害死的嗎？”

音落，沈光景神情一變，倏然抬眼直視著祝秘書，耳畔嗡嗡作響。

*

另一邊。t國某酒店總統(tǒng)套房。

剛剛與沈光景通話后的沈驚覺正站在窗前，鐵鑄的拳頭狠狠砸在車窗上，恨得星眸充血，眼底漸漸沁出破碎的淚意。

只差一點(diǎn)，他就要把秦姝害死自己母親罪魁禍?zhǔn)椎氖旅摽诙隽恕?

但，他又硬生生地忍住了。

現(xiàn)在不是說的時候，他要以更殘酷，更戲劇化的方式，讓沈光景知道，他寵愛了二十年的女人，到底是怎樣一條歹毒的蛇蝎！

只有這樣，他才能徹底粉碎他親生父親那高傲的自尊，他要與整個世界一起嘲笑他的愚蠢，欣賞他的痛苦！

霍如熙長嘆了一聲，走過來抽出支煙遞給沈驚覺。

“來一根，放輕松?！?

沈驚覺下意識地隨手接過，忽地一怔，然后把煙折斷了。

“我不抽，戒了?！?

“臥槽？發(fā)生了什么，這么想不開。”霍如熙吃驚地瞪大眼睛。

要知道，這小子煙癮大得嚇人，可以沒有女人，但絕對不能沒煙抽！

“俏兒讓我戒掉，以后，都不抽了?！?

只有想起他的小女人，沈驚覺蒼白冰冷的薄唇，才會如冰雪初融，漾開一抹溫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