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沈光景聽完,又該是何等滌蕩靈魂,驚心動魄的沖擊!
他傻呆呆地站在原地,雙眸空空,心臟沉悶滯重地撞擊他的胸膛,快要把他的骨骼都撞碎了。
“不會的……怎么會是這樣……怎么會呢……”男人雙唇顫栗地喃喃,連臉頰的肌肉都在隱隱抽動。
見沈光景陷入巨大的震愕下魂不守舍的樣子,沈南淮一下子就聯(lián)想到了沈驚覺。
無論從哪些方面看,他都覺得自己的孫子遠比他兒子要有出息。但有一點,他們爺倆真是如出一轍。
便是不撞南墻不死心,不把南墻撞破了,絕不會承認,自己當初的所作所為錯得有多離譜!有多愚蠢!
“鐘情一直讓我就這件事對你保密,她想安安靜靜地離開,不想讓你和孩子對她有什么留戀?!?
沈南淮懊悔地搖著頭,“我那時也是糊涂,也是自私。我并沒有顧及她的感受,我只一心想著,只要驚覺留在沈家,承歡膝下,你們之間的事我是再也不想管了。
可我沒想到,這中間會殺出來個秦姝!我沒想到你竟然會移情別戀,帶那么一個爛貨進沈家的門!我真是悔啊……悔得腸子都青了!”
“如果……如果不是鐘情她對我冷漠,如果不是她那么厭惡我,我怎么會……”
直到現(xiàn)在,在沈光景的心里,鐘情的地位都要高于秦姝。
哪怕秦姝不做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他的心里,鐘情的位置也無法被代替。
只是他是天生的犟種,從不認錯,從不服輸。
他小金尊玉貴,天之驕子,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干什么不是一呼百應(yīng)。
他無法忍受,鐘情對他的漠視不理,無法忍受她的心,不在他身上……
所以那時,他們之間,才會被秦姝鉆了空子,才會被那個徒有其表,陰險惡毒的女人鳩占鵲巢,越俎代庖!
“徐秘書,把鐘情當年存放在我這里的東西,拿出來給他?!鄙蚰匣闯脸羾@了口氣。
“是,沈先生?!?
徐秘書從隨身攜帶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個木制收納盒,走過去遞到沈光景面前,“沈董,這是前夫人的私人物品。
她決定離開沈家前交給了沈先生,她說丟掉可惜,留著傷心。所以物歸原主,里面有您曾經(jīng)送給前夫的定情信物,戒指之類?!?
沈光景怔怔盯著盒子,十指顫抖著向掌心蜷縮,卻不敢接過來。
“往者已矣,且你也新人替了舊人,我覺得這些東西,也沒必要讓你再看到?!?
沈南淮眸色一深,“但事到如今,我覺得我應(yīng)該把這些交給你了,不然你永遠都看不清你心里真正愛的是誰,你永遠都看不清如今的你有多么的愚不可及!”
沈光景接過盒子,喉頭發(fā)緊,干澀難。
他離開辦公室后,沈南淮扶著額,氣得全身的力氣都像抽干了一樣,一點兒精力都沒了。
“沈先生,我有一事不解。”
徐秘書頓了頓,輕輕地詰問,“這個盒子,當年鐘小姐是想讓您處理掉的,為什么您一直替她保管著,沒有按她所去處置?”
“因為我一直在等,等他看清秦姝丑陋嘴臉的那天。”
“但剛剛您也看到了,沈董還是有心衛(wèi)護她的??梢娚蚨€沒有真的……”
“哼,不,他只是在衛(wèi)護自己的自尊和臉面。我的兒子,我不懂,誰懂?”
沈南淮身子后仰,閉目輕歇,“現(xiàn)在,他離放棄秦姝,也許只差一步了。在這個時候,喚醒他對舊愛的感情,沒準兒有推波助瀾的作用。
死去的人對他造成的殺傷力,往往比活著的人還要強烈。會讓他振聾發(fā)聵,悔不當初?!?
*
豪車向觀潮莊園方向行駛。
沈光景全程死死捏著木匣子,心理建設(shè)了很久才緩緩打開。
盒子一共分為兩層。
第一層,是一個個鋪得整整齊齊的絨布包,每打開一個,沈光景的心尖就狠狠刺痛一下。
戒指,是他求婚時送她的,如今看來這顆鉆石略小了些,可放在三十年前,那真的會引來無數(shù)女人的艷羨。
翡翠手鐲,是他送她的生日禮物,也是精心挑選的。
當年他會記得她的生日,記得他們在一起的紀念日,記得每一個戀人之間會過的節(jié)日。
如今,他卻連她的忌日,都不愿意記得。
沈光景狠狠抽了口氣,打開了第二層——
竟然,是一沓已經(jīng)泛黃的舊照片。
他顫抖地拿起來,一張張翻看,霎時眼眶通紅,耳畔嗡嗡作響,淚眼朦朧。
他想起來了,鐘情酷愛攝影,總是拿一只小小的相機,在觀潮莊園里邊散步,邊照相。
那時他不知道她在拍什么,但現(xiàn)在,他知道了。
鐘情的攝影作品里,主角只有一個——他。
照片的背后,寫著她對他深埋心底,卻無法訴說的情話,內(nèi)斂、溫柔、繾綣情深。
“曉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我已經(jīng)變成一個不能與你分離的人了。也許這就是《圣經(jīng)》里所說的,女人是男人肋骨的意思吧?!?
“阿景,希望我卑微的出身,不堪的過去,笨拙的愛意沒有讓你覺得苦惱。
我知道我的愛在你光明璀璨的人生里不值一提??墒前⒕埃@是我能給你的全部了。
我很愛你?!?
沈光景捏皺了照片,蓄滿的淚水無聲無息地滑落臉頰,洇濕了娟秀的文字。
“為什么……你從來沒有親口告訴我這些……
阿情,你知不知道,我也一直……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