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錯處,朕得認?!?
皇帝站在窗口,看著外邊的朗朗天穹。
“如果朕當年才發(fā)現(xiàn)有苗頭的時候就嚴令制止,現(xiàn)在也不至于會有這么多人陷進去不可自拔?!?
“原本朕還在心里寬慰自己,說都是因為那幾年內(nèi)有外困,哪件事不比咱當年的老兄弟們心里有些怨恨大些?”
“建始元年,還在打仗,冀州,兗州,冰州,林州......也就是如今的軍屏道加上遼北道鬧災(zāi)荒。”
“建始二年,西蜀道初定,百姓們流離失所,又鬧瘟疫,死了幾十萬人?!?
“建始二年的下半年,杭州附近的舊楚余孽趁著雨季掘開河道,又有數(shù)十萬百姓們傷亡?!?
“建始三年,朕就開始張羅著從京畿道以及各地往冀州遷徙百姓的事,建始二年的時候,冀州數(shù)千里之地,人口不足七十萬,建始三年一年,冀州補充人口千萬余?!?
“建始三年遷百姓往冀州的事還沒辦好的時候,西域諸國叛亂,聯(lián)合草原諸部南下攻打雍州?!?
“建始四年......”
皇帝一直說,一件一件,一樁一樁,一直說到了今時今日。
“百姓們遭了多大的災(zāi),受了多少苦,朕都記得,朕不敢有一點懈怠,更不敢有一點疏忽。”
“但朕終究還是疏忽了,朕總覺得老兄弟們都是親近人,親近人就不必多去過問。”
說到這,皇帝停了下來。
坐在他身后椅子上的楚伯來,眼睛早就已經(jīng)濕潤了。
“朕不是一個失敗的皇帝,但朕是一個失敗的大哥,一個失敗的朋友?!?
聽到這句話,楚伯來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
“陛下,是臣等對不住陛下,臣等沒能為陛下分憂,還一個勁兒的拖累著陛下?!?
他很難過,格外難過,也格外自責。
到長安,見到了大將軍,大將軍沒有責怪任何人犯了錯,而是自責自己沒有照看好老兄弟們。
見到了陛下,陛下也沒有一一行是在怪他們,是更深的自責。
所以楚伯來難過,難過的好像心里被刀子在攪著一樣。
他起身要跪下去,被唐匹敵拉了一下卻還是跪了下去。
皇帝說:“朕是個狠心的?!?
他回身走到楚伯來身邊,伸手扶著楚伯來起身。
“也到了該狠心的時候?!?
皇帝說:“如果朕還是覺得這些事可以拖一拖,可以放一放,有功之臣犯了錯就可以忍一忍,讓一讓......”
“楚近四百年崩壞,朕如此作為的話大寧連五十年都沒有就會崩壞,所以朕要用重典,就只能......就只能拿他們先來。”
“朕用葉無坷,他其實也想拖一拖,拖到新法頒布之后再把遼北道盤根錯節(jié)的事徹底清理一下?!?
“他也有私心,從長安到冰州的路程他走的比正常要慢十天,若不是聽聞冰州暴雪他可能還會慢些。”
“但他慢歸慢,只是他自己慢,遼北道的事在他出發(fā)之前就已經(jīng)派人在查了,人還沒進遼北道冰州是什么樣子他就知道了幾分。”
“到冰州的前一天他給朕送來一封信,告訴朕說遼北道的情況可能比預(yù)想的還要復(fù)雜些,他請求朕多給他一些時間?!?
“他不想放過一個該被懲治的人,也不想多牽連一個無辜的人,所以他需要時間,朕也準了?!?
“有人說葉無坷一到冰州就給了當?shù)毓賳T一個下馬威,才到?jīng)]幾天就已經(jīng)開了殺戒......他們怪葉無坷?!?
“朕也怪葉無坷......只是他們怪葉無坷一點都不體恤,朕怪葉無坷殺戒開的還是慢了些。”
皇帝在楚伯來身邊坐下。
“朕更難過的是,犯了錯的人朕只顧著忙其他事忽略了,你們受了委屈的朕也忽略了?!?
皇帝說到這的時候,胸口的起伏已經(jīng)明顯有些加速。
唐匹敵道:“陛下,錯了?!?
皇帝和楚伯來同時看向唐匹敵。
唐匹敵認真道:“陛下一直說自己疏忽了老兄弟們,可陛下和皇后該為大家安排的都做了安排,找照顧的都有了照顧。”
“無論官職品級,事無巨細,陛下和皇后能想到的都已想到,只是有些人自己心里覺得被疏忽了。”
“他們覺得自己有功,有功就該高高在上,有功就該是人上人,就功就有資格對別人頤指氣使?!?
“已經(jīng)吃到碗里了,可還看著別人碗里的,覺得別人碗里的都該是自己碗里的?!?
“這樣的人陛下給的再多他們也不會滿足,陛下越給,他們就越覺得這是陛下欠他們的。”
他語氣肅然道:“陛下剛才說的話只有一句臣認可?!?
他看向皇帝:“葉無坷到遼北之后,殺戒開的還是慢了些?!?
說到這他又看向楚伯來:“在進宮之前我與你說,很多老兄弟可以不犯錯,我應(yīng)該早早規(guī)勸,早早解釋。”
“這是我的錯,不管到什么時候我都要認這個錯,但他們犯了錯的,到什么時候也要認自己的錯。”
楚伯來點頭:“陛下與大將軍,已經(jīng)足夠?qū)捜柿??!?
皇帝道:“老唐近十年來第一次主動跟朕說要去做什么,是葉無坷去遼北之前,老唐說他要去,朕阻止了?!?
楚伯來心中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