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葉明堂到了冰州,應(yīng)該是冰州人給他來個下馬威。
可這位就是不按常理出牌,人還沒見著呢就讓冰州上下官員個個都不舒服。
不管是凍得身體上不舒服,還是因為等了那么就又要跑去城北導(dǎo)致心里不舒服。
才調(diào)任過來一年半的府治兢為生看到這些人的樣子,眉頭就皺的越來越深。
冰州城有些特殊。
冰州是道治所在,也是府治所在,冰州城還是松河縣和道口縣兩個縣的縣城所在。
城北屬于松河縣,城南屬于道口縣,如此復(fù)雜的局勢下,冰州城的規(guī)模倒是極大,比冀州城的規(guī)模還要大將近一倍。
前幾次遼北道剿匪,發(fā)生的事其實和西蜀道那邊格外相似。
剿匪剿匪,剿到后來發(fā)現(xiàn)官員和匪寇私通的竟是不計其數(shù)。
剿匪殺了數(shù)萬人,官員也有數(shù)百落馬。
所以遼北道各地的官員都缺,有的地方,縣令一個人還把縣丞和典獄的官職都兼著。
兢為生是豫州人,今年也才過三十五歲,大寧立國十年的一甲榜眼。
在翰林院帶了一陣子后就被調(diào)到地方任職,在豫州做了幾年縣令,又平調(diào)到了冀州治下做了幾年縣令。
之后調(diào)任到冀州府做主簿,級別上是從正六品到了從五品。
在冀州府待了三年后大家都以為他會升遷為冀州府治,結(jié)果被調(diào)到了冰州做府治。
冰州是大城,冰州府治是正四品,相當(dāng)于他連跳了兩級。
很多人都說,這位大人今年在三十五歲,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年遼北道道府就是這位大人的囊中之物。
還有人說,這位大人在四十五歲之后,極有可能進入內(nèi)閣。
可兢為生自己卻知道,在冰州這個地方能把官做踏實了都不容易。
冰州雖然不是那位徐相的老家,距離兗州城也有一千里的路程。
可徐相對整個遼北道的影響實在太大,大到連百姓們都覺得自己與有榮焉。
馬車在冰州城內(nèi)大街上快速穿過,以至于大街兩側(cè)的百姓都充滿了好奇。
他們也都知道大人們一早就到南門外等著新來的道府,他們也好奇這位據(jù)說才二十歲的正二品到底什么模樣。
可是現(xiàn)在,大人們的車馬卻好像逃離似的往北去了。
總算到了城北,可出城一看依然不見那位道府的蹤影。
有人催馬上了高處,只見大概十幾里外的松河邊上有不少人。
于是這群大人們又往前趕,走了一段之后積雪太厚車馬不能行動,于是就下馬往那邊步行。
等到了地方的時候,不少人已經(jīng)累的呼哧帶喘。
氣溫還是那么低,人還是覺得那么冷,可衣服里邊卻被汗水泡透了,每個人身上都冒著熱氣。
明堂大人的隊伍在河邊也是如此,人人身上都冒著熱氣。
那位年輕的正二品大員,正帶著人將被大雪壓塌的舊屋清理出來。
一看到這一幕,官員們瞬間臉色就都不好了。
誰想到葉無坷會繞到北邊去?
知道葉無坷要來,他們這些日子急匆匆的組織人力把城南的積雪清理了,不好看的舊屋,要么遮擋起來,要么就直接扒了。
為了顯得好看著,甚至不惜在這么冷的天還移植過來一些樹木。
管它能不能活,只要葉明堂到的時候看著漂亮就夠了。
若不能活,那就是以后的事,以后再找撥款唄。
城北這邊是真沒人來管,河邊的村子多數(shù)都是老屋被壓塌了一部分,沒被壓塌的,也是四處漏風(fēng)。
葉無坷拍了拍手上的土,笑呵呵的朝著那群迎接官員走過去。
他身上沒穿那件絳紫色的正二品官袍,身上還臟兮兮的,他走過來,結(jié)果那群人竟然都沒看他,一個勁兒的在人群里尋找。
誰會覺得,正二品的封疆大吏在這種鬼天氣下居然脫了官服跑去清理舊屋?
甚至還有人看向葉無坷的時候問了一聲:“那個誰,明堂大人在何處休息?”
葉無坷指了指身后:“昨夜在那里歇腳的時候被雪壓塌的屋子砸死了。”
這句話一出口,不知道嚇壞了多少人。
一群人竟然信了,馬上就嚎叫著往前沖。
他們穿著漂亮的官服沖進舊屋里,一個個的又是抬木頭又是搬土坯。
葉無坷笑了笑:“還是人多干活快。”
唯有府治兢為生站在他身邊沒動,此時俯身行禮:“下官冰州府治兢為生見過明堂?!?
葉無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然后問:“你怎么能認得我?”
兢為生道:“下官也是猜測。”
葉無坷問:“他們都去干活兒了,你卻不去?!?
兢為生撩袍跪下來:“大雪壓塌了村民舊屋,下官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沒能及時派人救助,這是下官不可推卸的責(zé)任,下官認罰?!?
葉無坷點了點頭:“不著急?!?
他問:“冰州一城兩縣七品以上的官都來了?”
兢為生張了張嘴,沒回答。
有個機靈的連忙回答:“都來了,一早就在城南等候明堂,不知明堂到了城北,得了明堂命令就全都趕了過來?!?
葉無坷:“辛苦你們了?!?
那人還沒說話,葉無坷回頭招呼了一聲:“既然都來了那就讓我來認認,免得一會兒對不上名字有些尷尬。”
他吩咐道:“秦?zé)]陽,拿名冊點名?!?
秦?zé)]陽立刻答應(yīng)了一聲:“是!”
葉無坷扒拉了扒拉一塊石頭上的殘雪坐下:“逐個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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