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看這位大寧立國二十幾年崛起最快的年輕權(quán)臣,又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
“陛下。”
葉無坷起身,面容肅然。
一看到他這個表情,皇帝第一個感覺到了事情可能要不對勁。
太子是第二個。
二皇子李隆期是第三個。
“此前徐績?yōu)橄啵_府辦公,朝廷各部要有專員在相府里協(xié)同,六部官員要到相府請示。”
“宰相是大寧的宰相,臣確實宰相的家臣?!?
這句話一出口,大家心里都不得不震蕩起來。
所有人在此時都覺得,葉無坷這是要拿徐績說事了。
這是開場白,開場用的只是個引子。
連徐績都只是個引子的話,那接下來的話還真沒準有些驚世駭俗。
“朝廷各部衙要派專人協(xié)同倒也沒什么,畢竟還是各部衙的人?!?
“但宰相開府設(shè)立家臣,家臣也分出各部衙來與朝廷對應(yīng)?!?
“相府對外招賢納才,開出的條件比朝廷要優(yōu)厚,許多人才寧進相府不進朝堂,很多人還說,在相府做宰相家臣要比在朝廷為官有出息的多?!?
說到這,葉無坷稍稍停頓。
“昨日殿試之后發(fā)生的事,諸公也都看到了?!?
葉無坷伸出兩根手指。
“一甲狀元,一甲榜眼,一個要去鴻臚寺,一個要去廷尉府,為何?真的和我葉無坷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聽到這話,戶部尚書陸重樓的臉色都微微變了變。
“前陣子也曾經(jīng)有過議程,是關(guān)于我葉無坷也已有開府資格的事,我不是宰相,但我有封爵,以我封爵,養(yǎng)個百十個家臣不為過?!?
“那是不是也會有人說,在葉部堂身邊做家臣比進朝堂各部做事都體面都風格都更有前途?”
“如果這樣想的話,那誰還愿意到地方上做一任父母官?還愿意遠離長安去關(guān)注民生?”
“昨日有人恭喜我,說狀元榜眼,都可算作我的門生,我和那兩位其實不熟,怎么就可算作我門生了?”
“我有那兩位讀書多?我有那兩位學識廣?還是我比那兩位年齡大?有些遺憾的是,他們兩個也自愿認為可以是我門生弟子?!?
“一個要進廷尉府,一個要進鴻臚寺,這件事暫且不說。”
皇帝道:“不用暫且,說到哪兒就是哪兒,先說這事你的看法。”
葉無坷回答的極快:“都不許,都安排到地方上去做官,先掛職跟著地方官員學,學個一年半載甚至更久懂民生不易后再專職做縣令?!?
“臣甚至覺得不必放在京畿道,要放就放到邊遠地方去,一個說要揚國威,一個說要勸世人。”
“挺好,都挺好,去邊疆小縣先做同知,然后做知縣,能把一縣之地治理好了也就差不多可以繼續(xù)說揚國威勸世人的事了?!?
皇帝笑了。
陸重樓則臉色凝重:“葉部堂這話說的不對,不是每個人才都適合做地方官,都擅長治理民生,如你......不是也沒做過縣令嗎?”
“術(shù)業(yè)有專攻,朝廷因材施教,也要因才用人,能治理一縣之地未必就能做好鴻臚寺的事,能做好鴻臚寺卿未必能做好縣令?!?
他看向葉無坷:“葉部堂,這話說的有些片面了?!?
葉無坷此時總算明白了,為何陸重樓這樣在陛下征戰(zhàn)時候就跟著陛下的,且一開始被陛下格外重視的老臣,為何這么多年都無法替代徐績。
葉無坷道:“部堂的獨子陸交遠若在十七歲也斬一個黑武世子,也不必去地方做縣令?!?
陸重樓猛然起身:“你!”
葉無坷道:“坐下吧你,要君前失禮?”
陸重樓一拂袖,怒視著葉無坷坐了下去。
葉無坷繼續(xù)說道:“我就不拿陸部堂舉例了,也不拿徐績舉例,只拿我自己?!?
“若我得陛下隆恩而開府,愿意到我府里做家臣的青年才俊怕是不會少,我府里多一人,朝中可用之才就少一人,可在地方治理民生的官員就少一人。”
他說到這,有意無意的看了看二皇子。
二皇子臉色如常。
葉無坷繼續(xù)說道:“朝廷這些年因封爵而可開府的人有多少?加起來招納的進自家的賢才又有多少?”
禮部尚書關(guān)外月聽到這已經(jīng)明白了葉無坷的意思。
心中巨震,額頭冒汗。
他心說葉部堂啊葉部堂,你他媽的是真勇。
朝廷改制的事,因你一就可能放大數(shù)倍!
葉無坷則語氣平靜的繼續(xù)說道:“臣以為,設(shè)立內(nèi)閣選才之前,先廢除因爵開府的先例,人才都是大寧的人才,不是誰的私財?!?
“自皇族至勛貴,自世家至寒門,不管出身如何,功勞何巨,可封爵而不開府,可封地而不私收?!?
葉無坷抱拳俯身:“臣請陛下廢掉開府建衙之舉?!?
皇帝的眼睛微微瞇著,他現(xiàn)在只想笑。
大寧開國二十幾年,讀懂他要改制的葉無坷居然是第一個。
這個小家伙,確實是真的勇。
皇帝看向在座的這些個個臉色都有些變化的重臣,原本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物,現(xiàn)在對葉無坷的厭惡和憤恨,差不多都在臉上掛著呢。
不可開府就相當于斷了派系的一條入門路。
雖然不至于全都斷了,但這是個很大膽的開始。
“葉無坷,你這樣說是已有決意可為先例?”
皇帝看著葉無坷的眼睛問。
葉無坷俯身:“當以臣為先例?!?
皇帝道:“既然你敢放肆胡,那朕就依著你,你就別想著開府建衙的事了?!?
葉無坷:“謝陛下隆恩。”
皇帝起身:“今日就到這吧。”
他一拂袖轉(zhuǎn)身走了。
像是因為葉無坷這些話有些生氣,可誰都知道陛下肯定要樂開花了。
看似是罰了葉無坷,可罰的本就是葉無坷不要的。
皇帝起身,太子隨即起身,然后是二皇子。
這時候的二皇子,依然面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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