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績：“確實也是少見的機會......”

燕青之也沒再多說什么，就此告辭。

徐績親自送到府門口才回，一進屋就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揉起了太陽穴。

“難纏是難纏了些，不過輿論已成?！?

徐績閉著眼睛揉著太陽穴，忽然感受到了指尖的溫潤。

侍女詹小樓輕手輕腳的到了他身后，抬手為徐績?nèi)嘀ㄎ弧?

“相爺，燕青之突然回京怕是和太子殿下有關(guān)?！?

“就是太子請回來的?！?

徐績閉著眼睛，感受著詹小樓指尖的溫柔。

“連我都沒猜到太子會邀請他回京，這東宮詹事總算是眉目清晰起來?！?

徐績緩緩說道：“這些年他始終都在外邊云游，或是回冀州老家長住......這次突然回來，又恰在這個節(jié)點?！?

詹小樓接話道：“所以未必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而是陛下？”

徐績微微頷首。

“最近十年來朝中隱隱有不穩(wěn)之勢，陛下似乎也倦怠了，任由各方勢力周旋角斗不聞不問?！?

徐績語氣深沉。

“我一直都在猜測，陛下之所以對各方聽之任之，完全沒有了從前的雷霆手段不是因為陛下年長些性子就柔和了，而是覺得雷霆手段斬了草卻未除根?！?

“冒出來一些就斬掉一些，只能讓細細密密的東西學會藏的更好，再如這院子里的雀兒......”

徐績看向窗外。

“你今日取個彈弓打它明日還打它，未必打的中卻讓它變得警惕狡猾起來，它只要看到你拿了彈弓，只要聽到彈弓聲響，它馬上就飛走了?！?

“可你若是今日灑些稻谷明日灑些稻谷，時間久了這些雀兒別說被人嚇跑，它們甚至敢在人掌心里啄食餌食，你再縱容些，它們就敢飛去你米倉里吃。”

詹小樓道：“所以陛下是想......所有人膽子都大起來？”

徐績道：“陛下布局，從來都不是只看眼前，十年間，連朝廷里都有正二品大員被敵國密諜收買控制，整個西蜀道的官場全都腐蝕沉淪?！?

“這就像是陛下在養(yǎng)雀，雀兒膽子越來越大，就不只是啄食院子里撒的那些稻谷，也會盯著米倉，越來越多的雀兒吃了米倉里的糧食，網(wǎng)也就該下來了?！?

“陛下用葉無坷這個愣頭青在西蜀道大開殺戒不是收網(wǎng)，而是打草驚蛇，因為這些偷食的雀兒可不是野生的，而是被人馴養(yǎng)出來專門去偷食的?！?

“西蜀道一網(wǎng)下去，數(shù)百只偷食的雀兒被抓了，殺了，那馴養(yǎng)這些雀兒的真正的黑手就要暴露出來了，這個時候才是收網(wǎng)?！?

詹小樓臉色疑惑。

思考片刻后她問：“難道連張湯這次回京也是陛下在撒網(wǎng)？”

“你們還真是低估了張湯，這么多年來，捕雀的人從來都不是陛下而是張湯?！?

徐績道：“張湯在廷尉府二十多年，誰不知道他用過無數(shù)次見不得光的手段？這個時候突然被人宣揚出來，還有實據(jù)......你們就不想想，那證據(jù)是不是張湯故意擺在那等著人去拿的?！?

詹小樓更疑惑了：“相爺若早已猜到這是張湯在撒網(wǎng)，那為何還要配合......”

徐績回答的很快。

“因為沒得選?！?

徐績道：“張湯忽然離京就是因為他已經(jīng)察覺到，這些年他早就布置好的餌料被人偷了，所以他急匆匆離開長安，別人以為他是因為害怕，因為慌了，所以趕去把這些丑事遮掩住?！?

“他其實是在給對手們找時間，找機會，唯有他離開長安之后，給張湯挖坑的人才能盡快把這個坑挖好......”

“張湯是故意的，他從來就不怕這個，尤其是最近幾年他更不怕，哪怕他被定了死罪他都不怕，更別說他不可能被定死罪，因為他的接班人就在那兒呢，一直都在那兒呢。”

“張湯犯了多大的錯也不會影響高清澄接管廷尉府?！?

詹小樓道：“可我還是不懂，為什么張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樣一天他為什么不把證據(jù)都抹掉？以他的能力根本不必留下證據(jù)，若是沒證據(jù)，也就沒有今日這局，沒有這局，張湯也就不必退位。”

徐績問：“那若是他想退位呢？”

詹小樓一愣。

徐績道：“國慶大典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難道你沒注意？”

詹小樓問：“刺殺？”

徐績搖頭：“是老臣歸京?！?

他語氣越發(fā)沉重。

“大將軍唐匹敵早就已經(jīng)辭去兵權(quán)，大典之后，大將軍夏侯琢和澹臺壓境都沒有回邊關(guān)，緊跟著是莊無敵辭去大將軍，現(xiàn)在你懂了嗎？”

詹小樓眼睛有些明亮：“老人讓位！”

徐績嗯了一聲。

“張湯也會退位，只是我也沒想到他會對自己狠厲到用這種方式退位。”

徐績繼續(xù)說道：“他完全可以風風光光的退下去，可他卻用多年來挖的坑把廷尉府最大的對手從暗處引出來，他想在退下去之前把這些最大的隱患都除掉，也算是給高清澄的一份禮物?！?

“之前他就幾次想過退位，是高清澄執(zhí)意不肯接手廷尉府，現(xiàn)在張湯用這樣的方式退場，高清澄就沒辦法不接?！?

徐績示意詹小樓的力氣可以再大些。

“可我覺得他還是心急了些?！?

詹小樓問：“是陛下催促？”

徐績看了詹小樓一眼：“你們不只是不了解張湯，更不了解陛下，張湯就算永遠都不退場陛下也不會催他?！?

詹小樓道：“那是為什么？”

徐績緩緩說道：“一，是張湯覺得高清澄已經(jīng)到了可以勝任都廷尉的時候，再加上諸位大將軍紛紛請辭讓張湯也有些心急?！?

“二......”

徐績說到這他停頓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眼神里竟然出現(xiàn)一些悲傷。

“二......他的身體一直都不大好，現(xiàn)在，可能，是大不好了?！?

徐績再次閉上眼睛，語氣更為沉重。

“他啊，是想自己給自己安排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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