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通崍縣每一任縣令大人都不得善終,但沒有一任是死在任內(nèi),都是在通崍縣任滿離開之后才死的,有的是半路遇到劫匪,有的是沉船,還有是到異地赴任之后不就死了?!?
“第四,根據(jù)十年后前通崍縣重新普查登記的人口,本縣之內(nèi)居住的百姓有九千人,可是半年多之前府衙派人來過這,發(fā)現(xiàn)通崍縣本地居民已經(jīng)少至六千?!?
“通崍縣衙向府衙的解釋是,許多成材的年輕人都在外地定居,將家中人口遷出,這個解釋府衙接受了,因?yàn)槭陙硪恢庇幸粋€故事在流傳?!?
“一個勸學(xué)的故事?!?
束休看向許鈞涯:“在夫子廟對面住著一個看不見的婦人,每個在夫子廟留宿的人都會感受到她的善意,她總是說,出門在外不易,當(dāng)互相關(guān)照?!?
“通崍縣太小了不假,可小到連一家客棧一家大通鋪都沒有就奇怪了些,這些外地人要想在此留宿就只能住到夫子廟去,只要住到夫子廟去就一定會聽到那個勸學(xué)的故事?!?
“所有人都會很感動,這里的孩子們成長起來后竟是如此的仁愛孝順,非但將自己的父母親人接去大的城市享福,甚至每年都還惦記著這個瞎眼的村婦?!?
“如此一來,通崍縣連年得到府衙表彰......”
束休問:“所以十年少了三千人的事,就這么被遮掩過去了?!?
“我想了很久都沒有想明白,十年,三千多人被殺,竟然靠一個如此漏洞百出的故事就遮掩過去了?”
他搖了搖頭:“后來我忽然想到了你說的那個不得不靠一雙腿去丈量天下的奇才。”
說到這他看向葉迷顏:“你們的那個精神領(lǐng)袖......他走遍了蜀西南,走過了很多地方,于是就有很多各地官府的遷籍公文送到通崍縣。”
“你看你,剛才還很氣憤,現(xiàn)在為什么臉色有些變了?”
束休笑道:“你們一邊說著除惡務(wù)盡一邊自己惡事做盡,但凡是不配合你們的縣衙官吏都被你們殺了,就算是配合你們的,離任之后你們害怕暴露也被你們殺了?!?
“這個縣城變成了你們培養(yǎng)新人的歷練場,歷練的方式就是殺人,你們把這變成了一個惡人窩,卻還在宣揚(yáng)什么正義什么仁愛......唔呼,了不起?!?
他問葉迷顏:“在縣學(xué)之內(nèi)習(xí)武的那些孩童,他們也在不久之后就會開始?xì)⑷擞?xùn)練吧?整座縣城,都被你們變成了測試忠誠的地方?!?
“你們所殺的那三千多人真的都是心有惡念的該死之人?還是不愿和你們成為同伙的無辜百姓?”
葉迷顏的眼神已經(jīng)逐漸冰冷起來,殺氣在這雙目之中逐漸四溢。
十幾個身穿藏青色長衫的人,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動手了。
束休道:“你剛才所說的那位做盡壞事毀了你們前程卻高居廟堂之上的府治大人,在很多年前就死了,一家人死于一場大火,九口人一個不剩?!?
“那應(yīng)該就是在你們?nèi)ミ^府衙之后不久做的吧?為了紀(jì)念你們第一次殺人滅口,是不是現(xiàn)在你們小組的配置,都以第一次殺掉的九人為準(zhǔn)?以九人為一小組?”
他嘆了口氣:“如果我不是先去了一趟府衙看了三夜的卷宗,不是也去了其他各地調(diào)查,剛才聽你慷慨陳詞我就真的信了,甚至覺得你們真的就是迫不得已,你們代表了正義?!?
“這個世上確實(shí)有很多人犯錯,但不是每一個犯錯的人都該死,你剛才說惡念沒有大小之分?若真如此你們自己就該先把自己干掉?!?
“你剛才還說,善該有大小之分而惡不該有?善才不該有大小之分,給路邊流浪的貓狗一口飯吃和救人一命都是大善,掃地不傷螻蟻和救濟(jì)萬千百姓也都是大善,再細(xì)微處的善念都該被宣揚(yáng)出去,都該以大善稱贊?!?
“惡就該有大小之分,小有小戒大有大懲......”
束休道:“你們用善有善報(bào)和惡有惡報(bào)這么大的旗幟來遮掩的,不過是你們的野心。”
他深吸一口氣,眼神也逐漸凌厲起來。
“剛才你們也說過,你們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是唐安臣的兒子......晏青禾也在不斷的接近葉無坷,如果不是在仰夜他提前暴露你們不得已動用備用計(jì)劃,那他會一直努力更接近葉無坷,因?yàn)槿~無坷也是唐安臣的兒子?!?
他注視著許鈞涯的眼睛:“唐安臣被定罪叛國而處死之前,廷尉府查到他曾參與邪教......”
束休的語氣在這一刻變得更為森寒。
“我也沒那么正義,我這么多年來做的是也不是只為了其他人,那些遭受不公待遇的我愿意幫忙,但我一心想做的,始終都是查出當(dāng)年的真相?!?
“那個曾經(jīng)封鎖了你們?nèi)胧酥返母未笕顺錾碥娢鋵Σ粚??他曾是唐安臣舊部對不對?你們殺了他全家之后還不解恨對不對?”
“你們在聽聞唐安臣家里出事之后頓時興奮了,你們馬上就開始了計(jì)劃,你們費(fèi)盡周章的將唐安臣與謀逆邪教勾連起來,硬生生的捏造出一個證據(jù)確鑿。”
“唐安臣被殺之后你們一定歡呼雀躍了吧,你們一定覺得你們又做了一件替天行道的好事?”
束休的手緩緩的握住了一直沒有抽出來的軟劍劍柄:“你們接近葉無坷,也只是因?yàn)樗翘瓢渤嫉暮⒆?,你們想殺他,但殺他之前你們想讓他身敗名裂,想讓他背?fù)一身罵名。”
“你們這些人啊......真的不該說這么多話,如果你們不說,我一時之間也無法把前因后果都牽連起來?!?
軟劍出鞘。
束休看著那些身穿藏青色長衫的人:“突然間不想走了,你們也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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