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陛下給了執(zhí)金吾身份的那都是誰?一個是開國大將軍王唐匹敵,一個是開國大將軍夏侯琢。
葉無坷和那兩位比起來,實在是不值一提。
可誰能想到這不值一提的葉無坷,竟然讓所有人全都嚇了一跳。
這個執(zhí)金吾的身份太可怕了。
從二品的大員,四百多位地方官員,一千多名涉案人員,說斬就斬了。
可怕不可怕?放在別人身上可能還好,放在自己身上呢?萬一你就是那四百多人之一呢?
別看這事明面上沒牽扯滿朝文武,可實際上哪個不提心吊膽?
這種事這次沒落在自己頭上,下一次呢?
他們可不是為了打壓廷尉府而這樣做,他們是為了自身。
執(zhí)金吾這種特權(quán)一日還在,他們就可能是下一次被不走流程直接砍了的人。
走流程是一件很微妙的事,只要有這個時間,大家都是做官的,互相幫幫忙,總是能想到些法子把事態(tài)控制一下。
葉無坷這種愣頭青得了執(zhí)金吾特權(quán),他是真敢殺人啊。
誰會為了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還已經(jīng)被確鑿定罪的謝無嗔出面?
都是為了自己。
房遺拙想要說的話,是很多人的心聲。
他們當然也會做出讓步。
只要陛下答應(yīng)以后謹慎對待執(zhí)金吾的事,最好是在把執(zhí)金吾交給誰之前由朝臣們商議一下,今日之局,他們就算贏了。
他們甚至可以只要求葉無坷免去廷尉府千辦身份,保留鴻臚寺少卿的官職。
畢竟鴻臚寺少卿可算自己人,沒了廷尉府的身份,哪怕是葉無坷這個愣頭青,都算半個自己人。
而且葉無坷有能力,讓他繼續(xù)做鴻臚寺少卿無論是于國于民都是好事。
一個能力這么強的人,也能為其他臣工分擔許多煩惱。
“陛下?!?
房遺拙跨步而出:“臣,有......”
他話沒說完的時候,另外一側(cè),兵部侍郎崔昭氣比他快一步邁了出去,比他快半句說了出來。
“陛下,臣崔昭氣有本上奏?!?
皇帝微微點頭。
馮元衣隨即說道:“崔侍郎,請上前表奏?!?
崔昭氣往前走了幾步,大聲說道:“廷尉府千辦葉無坷,行事乖張,不尊法紀,沖撞圣駕,當庭殺人,是為大不敬之舉,臣請旨,將葉無坷在宮門外斬首示眾,以正國法,以明視聽?!?
呼.......
朝堂上傳來一片驚呼。
房遺拙站在那愣了。
腦海里只有一句話:他說的都是我的詞兒啊。
就連站在那依然像是在閉幕眼神甚至已經(jīng)神游化外的徐績在這一刻都睜開了眼,微微皺眉看向崔昭氣。
皇帝坐在那,也像是有些意外所以并沒有馬上搭話。
崔昭氣繼續(xù)說道:“自大寧立國以來,尚無一人如此居功自傲無視法紀,仗著他為朝廷做了些事,立了些功勞,就敢這般放肆,此人若不重處,將來必遺禍無窮?!?
皇帝淡淡道:“仔細說說。”
崔昭氣道:“葉無坷若不殺,以后一旦再有人犯錯,就會擔憂被直接砍了,這會導(dǎo)致律法崩壞......”
他話沒說完,廷尉府幅度廷尉張湯跨出一步:“臣附議。”
徐績眉角微微一揚。
張湯道:“臣以為崔侍郎所極是,葉無坷雖是廷尉府千辦,臣卻不能徇私包庇,此賊不除,以后廷尉府的人若都學(xué)他,那影響就太過于惡劣了?!?
皇帝道:“你們說他該死,似乎不是因為他做事僭越,不是因為他殿前失禮,而是因為他這樣做會帶壞別人?”
張湯沒語,崔昭氣道:“陛下,這確是實情,葉無坷敢這樣做,以后就還會有人敢這樣做,如此一來,百官絕無退路?!?
皇帝問:“你說的退路是什么退路?”
崔昭氣道:“國家有法,就算犯了罪的人也要按律審查,查清楚之后才能按罪論處,如果人人都如葉無坷這樣行事,那犯了罪的人豈不......”
皇帝:“豈不什么?”
崔昭氣:“臣失,臣重新說,臣的意思并非是葉無坷這樣的舉動會導(dǎo)致百官害怕不敢犯罪,是會導(dǎo)致犯了罪的人人人自危膽戰(zhàn)心驚。”
“臣的意思是,還是得按照規(guī)矩來,不能因為一時之間有什么特殊的權(quán)力,就如此胡作非為?!?
此時的文武百官,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皇帝:“你說的一時之間有什么特殊權(quán)力,是什么意思?”
陛下似乎動怒了。
崔昭氣道:“臣的意思是,是......”
皇帝沉聲說道:“你是想說,葉無坷仗的其實不是他自己的功勞,仗的也不是他的正直忠誠,仗的更不是他嫉惡如仇有罪必究,仗的是朕給他的特權(quán)?”
“仗的是朕在西蜀道剿匪之際所頒布的旨意,仗著朕之前因功賜他金券?仗著的是朕之前給了他執(zhí)金吾身份?”
崔昭氣連忙俯身:“臣不敢,臣有罪?!?
皇帝問:“你是不是還想說,朕以后要是再給誰執(zhí)金吾的身份,最好和你商量一下?和你們商量一下?你們商量好了朕才能給,你們商量好了給誰朕就要給誰?你們商量不好,朕就不要亂給?!”
“又或是,朕以后要下什么旨意,都要先請你們來把把關(guān),你們認為不行的,朕這旨意就不能下?。俊?
崔昭氣撩袍跪倒,張湯緊跟著也跪了。
張湯道:“臣萬萬沒有這個意思?!?
崔昭氣:“臣也沒有這個意思?!?
皇帝站起來,緩步走到臺階邊緣掃視群臣:“你們兩個沒有?誰有?”
吏部侍郎房遺拙嘆了口氣,往后退了好幾步。
徐績再次閉上眼睛,又神游化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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