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無坷以為高清澄又會帶他去見什么很了不得的大人物,比之前見的還大些才對,因?yàn)橹澳莻€高清澄都沒讓他沐浴更衣,現(xiàn)在卻要洗的干干凈凈清清白白。
他是個絕對的聰明人,無事村里能排進(jìn)前三的聰明人,最起碼,好幾個人是這么認(rèn)為的。
阿爺說他老人家最聰明,蒜頭第二,他第三。
二奎說,蒜頭第一聰明,大奎與他并列第二,二奎本人僅次他倆。
但葉無坷對之前見過那位最大的推測,也只是傳聞中被稱作白臉閻羅的都廷尉張湯。
他在很早之前就聽說過張湯,阿爺跟他提過這個名字。
阿爺還說,若有一日你因身世受累,最該防備的便是廷尉府的都廷尉。
阿爺從未說過他怎么會知道張湯這個人,葉無坷問過,阿爺只是不說,每次問,阿爺都顧左右而他。
換了一身干凈衣服的葉無坷跟在高清澄身后,到了一間也很空曠的屋子里,高清澄指了指屏風(fēng)后邊:“在那邊坐著就好,不需要你說話,只是該給你一個交代,亦是給陸吾他們一個交代?!?
葉無坷肅然起來,點(diǎn)點(diǎn)頭,安靜的走到屏風(fēng)后邊,然后才注意到屏風(fēng)后邊已經(jīng)有個穿黑衣的病殃殃的中年人在。
這個人瞧著仿若大病初愈,已經(jīng)這么暖和,還披著一件貂絨大氅,手里拿著一塊潔白的帕子,坐在那閉目養(yǎng)神。
葉無坷抱拳行禮,黑衣男子只是微微頷首便又閉上眼睛,像是睜著眼睛都要浪費(fèi)他很大力氣似的。
葉無坷在另一把椅子上坐下來,雙手放在膝蓋上,坐的筆直端正,像是個害怕先生的小學(xué)生。
就在這時候傳來一陣陣腳步聲,顯然來的人不止一位,這些人同時到了門口腳步都停了下來,葉無坷從腳步聲就能推斷出這幾個人看到彼此都在驚訝。
進(jìn)門的人聽聲音年紀(jì)應(yīng)該都不小,對高清澄卻都很客氣。
大概片刻后,葉無坷就根據(jù)聽到的判斷出來,被請進(jìn)來的幾位,身份都可稱之顯赫。
一位是刑部尚書元尚,一位是大理寺卿陸光禮,一位是右臺都御史趙卓,一位是左臺都御史謝無章,還有兩位,分別是刑部左侍郎肖進(jìn)騰,刑部右侍郎范海。
四品紅袍,已是讀書人眼中難開的天門,三品紫袍,則是天門之內(nèi)也獨(dú)占一方的大豪。
眾人幾句寒暄之后便要落座,高清澄此時開口,這個才十六歲的小姑娘一張嘴就咄咄逼人,一絲一毫的客氣也沒打算留。
“把刑部尚書元尚,右都御史趙卓兩位大人的椅子撤了吧。”
小姑娘聲音中帶著寒氣,也不只是寒氣,極寒之地的寒氣能殺人,寒氣之中亦有殺意,小姑娘的極寒心境亦如是。
她沒打算再兜圈子,今日便要一個直截了當(dāng)。
已經(jīng)在朝為官二十年的刑部尚書元尚也臉色一寒,雖目光有些許閃爍,可他卻沒絲毫退讓,手中拐杖砰地一聲戳在地上。
“高姑娘好大官威,我記得你還只是個千辦?”
元尚冷聲道:“老夫在未央宮東暖閣里也有座位,到高姑娘這里卻只能站著?噢,這里還不是高姑娘任職的廷尉府,這里是雁塔書院......”
“既如此,老夫就不奉陪了,老夫還有諸多公務(wù)等著去辦,也有奏章要親呈陛下,今日在這的遭遇,老夫也會在陛下那要個公道。”
高清澄看了他一眼:“廷尉已經(jīng)奉旨在你家里查抄了。”
已經(jīng)年過七旬的尚書大人身子一顫,然后突然發(fā)瘋似的朝高清澄過來,揚(yáng)起他的光棍就打:“你竟敢假傳圣旨!”
高清澄伸手把拐棍拿過來,咔吧一聲撅了。
“既然你不想站著聽,那就跪著聽?!?
高清澄眼神示意,兩名黑衣廷尉跨步上前,左右一按,元尚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高清澄你怎么敢!”
元尚大聲喊道:“老夫?yàn)楣僖簧谷皇苣氵@后輩欺辱!”
高清澄道:“在大寧你算半生為官,你另外半生是在楚。”
她看向右都御史趙卓,趙卓扭頭不與她對視。
小姑娘不依不饒:“你能站著嗎?”
趙卓依然不說話,可他也知道走是不能走了。
沉思片刻,他看向高清澄說道:“縱然高姑娘懷疑我與元老有些過錯,也不該是這般辦事的規(guī)程,廷尉府職權(quán)再強(qiáng)橫,也在國法約束之下?!?
高清澄沒理他,自自語了一聲:“師父,對不起?!?
然后一記勾拳打在趙卓下巴:“沒國法約束,我已經(jīng)活剝了你個老王八蛋!”
趙卓被一拳打的雙腳離地,然后重重摔落。
屏風(fēng)后邊葉無坷嘴角微微一抽:“老王八蛋......”
張湯微微睜眼看了看他,竟是罕見的嘴角帶笑:“小姑娘家家的經(jīng)常說臟話確實(shí)不好,好在我是第一次聽?!?
這語氣,聽起來好像還有幾分滿意。
高清澄緩一口氣后吩咐道:“把人帶進(jìn)來!”
兩名廷尉從門外架著個人進(jìn)來,撲通一聲就給扔在元尚面前,跪在那的刑部尚書看清楚那人面貌后,腿一軟連跪都跪不住了。
“我不是來審判誰的,我只是單純的泄憤?!?
高清澄微微昂著下巴說道:“原吏部侍郎盧運(yùn),當(dāng)年稱病回鄉(xiāng),半路卻走丟了,一點(diǎn)音訊都沒有,刑部奉旨查這件事,數(shù)年來毫無進(jìn)展?!?
她低頭看著元尚這個瞬間滄桑到快成朽木的老賊:“他被東韓人收買,泄露了不少大寧的機(jī)密,當(dāng)年大寧與東韓談判,東韓早早就知道了大寧底線,此事之后不到半年,盧運(yùn)就辭官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