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瑯炎聞,薄眸中的神色驟變,劍眉下壓,心口好像被重重地敲了一下。
“你說什么?”他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顫抖。
沈定珠的眼神,讓他知道她是認真的。
她微微昂首,嬌態(tài)貌美,卻冰冷疏遠。
“我說,請皇上廢了我,今日既是黃府宴會,我就不多留了,皇上將和離書派人送來施府。”
“從此往后,便一刀兩斷罷。”
說完,沈定珠轉(zhuǎn)身就走。
官吏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
皇后……皇后居然要皇上休了她???
眾人反觀皇上的面色,卻見蕭瑯炎冷峻的面孔僵白,他像是被拋進了無邊的深海里,旁人的話、旁人的影,都聽不見、看不見了。
眼中唯有沈定珠越走越遠的身影。
月色照耀在她身上,好像披著光的夢蝶,即將飛去別的地方,讓他再也找不到。
蕭瑯炎腦海中“唰”的一白,下一秒,他暴呵一聲:“沈定珠!你給朕站??!”
他發(fā)瘋似的追了過去,其余的官吏們都沒反應(yīng)過來,雷鴻急忙帶著護衛(wèi)跟了上去。
沈定珠坐上了馬車,冷聲吩咐景猗:“走,回去?!?
景猗見她面色不對,也沒有多問,將鞭子狠狠一甩,馬匹朝前踏雪狂奔。
馬車還沒走出巷子,景猗就聽見身后傳來人聲。
他側(cè)頭看回去,只見蕭瑯炎追了出來,但沈定珠沒有發(fā)話,景猗想了想,就將鞭子抽的更快了點。
馬車很快消失在雪色月光的盡頭。
蕭瑯炎的腿沒有好全,跑的太快,他踩著道路上的積冰處,頓時滑倒摔了一跤。
“皇上!”“皇上小心!”
眾人從后頭蜂擁而上,七手八腳地將他攙扶起來。
蕭瑯炎卻薄眸森黑如海,波瀾四起,他聲音沙啞焦急:“備馬,立刻備馬!”
馬車里。
繡翠看見沈定珠側(cè)顏冰冷,紅唇緊抿著。
“娘娘……您,您怎么了?沒見到皇上?還是……”
“繡翠,以后我就不是娘娘了,你到時也會回宮去,一會我再麻煩你最后一件事,回家后你幫我將衣服行囊收拾好?!?
繡翠面色頓時蒼白:“娘娘又要走?您去哪兒,奴婢跟著您!”
沈定珠疲倦地閉上酸澀的眼睛,并不回答了。
她只要稍微一想,就忘不掉那木人被埋在泥土中,半截的模樣。
就好像她的心,被徹底的扔在泥潭里,踩碎揉爛。
回到家里。
阿良被他們的樣子嚇了一跳。
沈定珠紅著眼冷著臉,一直在房間里收拾東西。
繡翠哭著跟在她身邊,景猗沉默不語,也一直等著她。
“怎么了這是?”阿良心里惴惴不安。
沈定珠將收拾出來的一沓銀票匣子,交給了阿良。
“這里連同之前仁伯給我的月錢,還有各項瑣碎的零用,一共是一百三十兩,你拿著,在仁伯沒出獄的這段時間,你每日去打點一二,能讓他少吃點苦頭?!?
阿良嚇了一跳,不敢接。
沈定珠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也不廢話。
她轉(zhuǎn)而飛快地寫了一封信,讓景猗明早跑去驛站,替她寄去京城。
“這是給我大哥的,我說明了緣由,他應(yīng)當(dāng)會想辦法,將仁伯從牢里解救出來?!?
繡翠在一旁被迫收拾衣裳,動作慢吞吞的,始終含淚看著沈定珠:“娘娘,您到底要去哪兒,您就快臨盆了,為腹中的龍?zhí)ズ煤每紤]……”
沈定珠打斷了她的話:“繡翠,你跟沉碧還有春喜三個人,是我最信任的人了,我待你們是真心的,往后我若不在,請你們?nèi)f萬要護住我的孩子?!?
繡翠哭著跪了下來:“娘娘,奴婢求您了,不管有什么誤會,等龍?zhí)ド聛?,再走吧!?3s.
沈定珠松開了她的手,轉(zhuǎn)而拿起已經(jīng)收拾了一半的衣服,卷成了包袱。
她剛背在身上,景猗就擋在門口,沉默地看著她。
“帶上我?!彼f。
沈定珠目光復(fù)雜,皎白的面孔,絕色卻如霜般。
“景猗,我?guī)Р涣四悖院蟮娜兆?,我自己也說不好是什么樣,你去找更好的人追隨吧,我走后,你的傷也要記得按時敷藥?!?
景猗不肯,只再強調(diào)了一遍:“帶上我!”
沈定珠見他擋著不讓開,水眸中漆黑淡冷。
“我若帶你走,誰幫我寄信?景猗,這件事,你替我做到,好嗎?”
想起她方才交代的任務(wù),景猗皺了皺眉。
“我現(xiàn)在就去?!本扳⑥D(zhuǎn)身,飛快地出門了。
沈定珠讓阿良去追他,驛站這么晚都關(guān)門了,千萬別讓他鬧出什么事來。
她現(xiàn)在孤身一人,誰都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