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教導(dǎo),女兒聽著?!辟F妃平靜道。
“從父從夫從子,這些話還需要我說?娘娘,你受打擊我心里也替你難過,可就算是陛下如今來的少了,娘娘就不為六皇子打算了?將來他出息了,娘娘終身豈不都有了依靠?難不成,娘娘就甘心一輩子居于人下?娘娘從小尊貴,如今身居高位,難不成反倒沒了心氣?”
“母親可曾想過,要是我輸了呢?我的六皇子會有什么下場?我會有什么下場?還有齊家,母親不怕?母親豁得出去一個我,可我還有嫡親的兄弟姐妹,母親都舍得?”貴妃深吸氣。
“娘娘,這些事,咱們從長計議,慢慢謀劃就是。齊家?guī)状鷤鞒?,豈能比不過趙氏?你什么時候也成了這么沒有心氣的人?父母之矮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這也都是為了六皇子的將來啊。只要我們……”
“母親。”貴妃打斷宋氏的話。
她眼中是說不出的復(fù)雜表情:“父母之愛子,那母親為我計劃了什么呢?我能為我的玉奴兒計劃什么呢?玉奴兒如今見罪于陛下,只是送去了白云觀。過幾年,我或許還有機(jī)會將她搭救出來??梢橇首訁⑴c奪嫡,一旦敗了,后果我承擔(dān)不起。我也救不了他。”
“我不能為了齊家的野心不管我的兒女?!?
“娘娘!”
“母親!”
貴妃看著宋氏:“究竟是我生活在這個宮里,究竟是我跟陛下相處。宮里的事,母親自以為有幾個耳目就什么都知道了嗎?我生了三個,三個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六公主體弱福薄就那么去了,玉奴兒如今又成了這樣。我已經(jīng)是為了六皇子,放棄了她??晌疫€要執(zhí)迷不悟嗎?我要我的兒女全都沒了下場嗎?”
“娘娘!您怎么……”宋氏一時啞然,竟不知說什么。
“母親,齊家沒有這個命數(shù)。當(dāng)年選太子妃,齊家家世不差,我哪一樣不如沈氏?可先帝指婚的是沈氏,我差一步,就永遠(yuǎn)成了低人一等的妾。沈氏過世,太后和陛下選繼后,我滿以為怎么都該是我了,可是太后選定了趙氏。趙氏進(jìn)宮,處處做不好,太后對她失望,她重病的時候叫我管理宮務(wù)。我以為只要趙氏一旦過世,下一個繼后怎么也該輪到我了吧?可是結(jié)果呢?”
貴妃自嘲搖頭輕笑:“可是結(jié)果呢?一場大病,她九死一生,竟悟了。時至今日,她兒女雙全,兒子落地就成了儲君。她自己圣眷優(yōu)渥,母族安生興旺,我還爭什么呢?就非要把自己撞死才算嗎?”
“母親想著謀算儲君的命,可母親想過沒有,就算儲君死了,她還會生。就算她不生,陛下也會選定一個沒有支撐的皇子給她養(yǎng)著,依舊是她的兒子。陛下有十個皇子呢,不是一個兩個。”
“母親,既然出嫁從夫,那么我也該做到我該做的。等我老了,六皇子也會封王,我自有跟著他出宮的一天。母親也該放心了,我終究有依靠?!?
見宋氏還要說什么,貴妃起身:“送夫人出宮吧,日后沒什么事就不必進(jìn)宮來了。”
宋氏皺眉,眼神有些冷,不過也沒再說話就被送了出去。
貴妃渾身都松懈了下來,這個感覺,她想了一會,覺得應(yīng)該是如釋重負(fù)。
她的改變,其實紫瑛紫菊等貼身伺候的人也早有察覺。
直到大公主徹底出了事,貴妃忽然轉(zhuǎn)變了想法,這并不突兀。
而宋氏的不理解不接受,是因為她一向如此教導(dǎo)貴妃,從小到大三十多年,貴妃一向聽話。
只是宋氏到底忽略了一個母親的心。
為六皇子爭取儲君只為是為他好,不再為六皇子爭取皇位,也是為他好。
如貴妃所,在這個深宮里生活的是她,更了解陛下和看得清事情本質(zhì)的人也是她。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要看是什么事,這種奪嫡的事,一旦輸了,不死也是終身的禍?zhǔn)隆?
她幾乎是獻(xiàn)祭了一個玉奴兒才狠下心。
而宋氏,甚至齊家,終究是野心太大了,只想著贏,打從骨子里看不起趙氏。
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如此,可一步一步走過來,她已經(jīng)深刻明白趙氏的難以對付。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