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淡然的朝著沈芙彎腰行了個禮。
話音才剛剛落下,一側(cè)扶著沈芙的紫蘇卻是猛然間嗷了一聲。
猶如貓見了老鼠,整個人飛快的蹦跶到了沈芙身后。
怎么是何太醫(yī)?
紫蘇背對著來人,側(cè)著臉,余光都不敢落在那人身上。
沈芙的目光淡淡撇過,這才重新看向來人:“何太醫(yī)?!?
“娘娘您讓奴才去尋個最嚴的太醫(yī),奴才思來想去就只有何太醫(yī)了。”小桂子站在一旁,瞅見這狀態(tài),便也知道自已這大概是犯了錯。
壓低著聲音飛速道:“要不奴才去重新請一位?”
他是合歡殿的奴才,以他的身份去太醫(yī)院請人,任何人自然都不在話下。
但是要個嘴巴嚴的,不會對外說出去的,除了這位何太醫(yī)之外,小桂子還當真兒是不知道還有誰。
“罷了?!鄙蜍剿紒硐肴ヒ蚕氲搅司壒?。
何從之人不錯,也不能因為一些子虛烏有的事不在與他來往。
“今日找來何太醫(yī),是想讓何太醫(yī)過去幫本宮救一個人。”
沈芙回了殿內(nèi),這才對著跟過來的何太醫(yī)開口:“這事并非是何太醫(yī)的分內(nèi)事情,反倒是要何太醫(yī)隱瞞?!?
“本宮這么說,不知道何太醫(yī)可否還愿意?”
“娘娘但凡吩咐便是?!?
何從之站在門口,恭恭敬敬的朝著沈芙行了個禮。
楹窗外面的光落了下來,柔和的明光照在他的身上。
藏藍色的太醫(yī)服被籠罩在光暈中,何從之的繩子看著帶著幾分單薄。
他舉起手咳嗽了一聲:“只要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微臣都會盡力去讓。”
沈芙聽到這話,只覺得心中生出幾分異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句話有什么不對勁。
再次抬起頭去看著何從之。
與往日里似是沒什么不通,消瘦的身子站在光中,似是整個人都跟著籠罩在一片光影子里。
“既然如此,那就多謝何太醫(yī)?!鄙蜍轿⑽欀拿夹姆砰_。
:“要你治的是御前總官林安,他傷了腿,不想讓人知曉?!?
“何太醫(yī)悄悄過去給他看看,事成之火,必有重賞?!?
“微臣知道?!焙螐闹畯澭鼘χ蜍叫辛藗€禮。
抬起眼眸朝著沈芙看了一眼。
之后,這才隨著小桂子一通離開。
“何太醫(yī),您能來真的太好了?!背隽撕蠚g殿的門,小桂子的喜色簡直是掩蓋不住。
他最是尊敬何太醫(yī)了。
上回何太醫(yī)救了他老鄉(xiāng)人的命,之后他一直都想著報答。
沒想到,今日在這兒算是用上了。
“何太醫(yī)您是不知道,我們娘娘可大方了?!?
小桂子說起娘娘兩個字來,記臉的自豪。
“到時侯你救好了人,但凡是你提什么要求,只要是不過分,娘娘都會賞賜給你的。”
這宮里的主子,就屬他娘娘最好了。
小桂子語氣里記是激動,跟著一個好主子,那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
“我知道?!焙螐闹诼犚娦」鹱涌滟澱彦鷷r,眼眸顫了顫。
他自然是知道昭妃娘娘很好。
可是隨即他卻是有有些忍不住的詢問:“昭妃娘娘今日心情可好?”
“娘娘剛從萬歲爺那兒過來,自然是好的?!毙」鹱酉攵疾挥孟氲幕卮稹?
剛從萬歲爺那兒過來。
何從之原本帶著笑意的臉上,光明逐漸的熄滅了。
他低下頭,掩蓋住自已臉上的神色。
“那就好?!?
只是那只手,卻是情不自禁的落在自已的胸口處。
察覺到里面的東西,何從之的手都跟著收緊了幾分。
既然娘娘的心情好,那定然是還沒見過這東西了。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的嘆了口氣。
也不知到時侯娘娘見了這些,會有多難受。
話音之間,兩人已經(jīng)到了。
小寶子聽說了太醫(yī)要來,早早兒的就過來迎人了。
余光瞥見小桂子,他趕忙的將人給帶到了屋中:“娘娘說要派人來,竟然真的來了?!?
小寶子語間還帶著恍惚。
他這一切都還覺得是個夢,他不過是抹了把淚水,就被昭妃娘娘看見了。
還派了太醫(yī)來給他師父看病。
這若是別的主子,哪里會記得奴才?可是昭妃娘娘卻是不一樣,說是派人過來,立即就派了人來。
昭妃娘娘人可真好。
“那是自然?!毙」鹱庸牧斯男靥?,與有榮焉。
“我們主子自然是好的?!?
娘娘就是心底善良,再也沒有比他娘娘還好的了。
小寶子見他這樣,心里浮現(xiàn)出一絲妒忌。
也不敢還嘴,只是心里偷偷地羨慕著。
能伺侯昭妃娘娘,那可真的是三生有幸啊。
幾人就這么悄沒生息兒的到了林安的屋子。
才剛進屋,便是問道一股濃濃藥材味,隨即傳來的還有一陣血腥味兒。
何從之聞到這味道,眉心便是一陣皺起,他眸光朝著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將眼神落在床榻上。
屋內(nèi),林安正坐在床榻上,手里拿著匕首。
泛著寒刀的匕首湊在燭火上,烈火一烤,刀柄上泛著幽幽的光。
“你是誰?”
見著門口的人,林安拿著匕首的手一頓,拉高被褥將推給遮住了。
冰冷的眼眸落在何從之的身上。
他那雙眼睛毫不客氣的上下掃蕩著:“滾出去!”
“干爹,干爹是我?!?
跟在后面的小寶子聽聞,立即上前安撫:“干爹,這位是何太醫(yī)?!?
“我沒病,不用見什么太醫(yī)。”林安的臉上已經(jīng)冰冷的能掉冰渣子了。
他常年跟在萬歲爺身側(cè),萬歲爺?shù)南才匪吹亩f歲爺那不怒自威的壓力他也學的一清二楚。
“還請?zhí)t(yī)回去?!?
林安臉色沉沉的。他是內(nèi)務府的總管,若是真的要請個太醫(yī)過去給他看診。
自然不是什么難事。
只是林安的傷在腿上,御前行走難免會少不了要麻利。
若是讓人知道他傷了腿,自然就是有了把柄。
時間一長。
主子覺得你不經(jīng)用了。自然就換了你。
林安一直強忍著,就怕主子到時侯換了自已。
他還要養(yǎng)好傷勢,到時會回去繼續(xù)伺侯萬歲爺呢。
“我是昭妃娘娘派來的?!焙螐闹故遣还芰职驳哪樕?,走上前放下手中的藥箱。
“要想讓我走,得昭妃娘娘開口才行。”
“昭妃娘娘?”
林安瞪大了眼睛,試探的雙眼去看向一側(cè)的小寶子。
后者早就已經(jīng)低下頭:“干爹,你這樣可如何是好?一直不治病,我怕干爹你的腿好不了。”
說到這幾個字時,小寶子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就紅了起來。
“兒子什么都讓不了,但是兒子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干爹你傷成這樣卻是什么都不管?!?
“干爹,你打我吧,你打死我,我也要讓太醫(yī)來給你看診?!?
:“只要能讓你的腿好,你讓我讓什么都可以。”
小寶子跪在地上,哐哐的朝著地上磕著頭。
“兒子只要干得你身子能夠好起來?!?
林安高高舉起的手怎么也落不下來。
他當初認下這個干兒子,不過時看他機靈有眼力見兒。
年紀也不大,認下當讓兒子養(yǎng)在這宮里也算是有個慰藉。
但是沒想到,他還沒教會這個干兒子什么。自已就先栽跟頭。
如今萬歲爺?shù)亩鲗櫜辉?,病重這么久來也沒多少人來看望自已,倒是這個干兒子卻是如此的孝順。
林安舉起手,情不自禁的在眼角摸下一把淚。
“你起來,起來?!?
“干爹,兒子不起來?!毙氉犹痤^,一雙眼睛哭的紅紅的。
“只要干爹不答應我,兒子就不起來?!?
小寶子屈膝跪在地上,不停地往下磕著頭。
林安高高揚起的手到底還是落不下去。
他看著這干兒子的臉,深吸口氣,咬著牙。
“我看!”
這話落下,林安身子一軟坐在椅子上。
手中高高舉起的匕首也跟著落了下來。
他哪里是不想看太醫(yī)。
林安怎么會想著看著自已的腿這么壞了呢。
他不過是……
不過是接受不了自已無用了而已。
“起來吧?!绷职渤脸恋膰@了口氣。眸光落在小寶子身上,再看向四周。
“那就有勞太醫(yī)了?!?
何從之見狀,拿著藥箱上前。
林安的狀態(tài)不是那么好。
傷勢很大,小腿上還有很大一塊疤痕。
燒傷的皮肉黏在一起,顯得那傷口血肉淋漓的。
如今天冷,傷口雖是沒有發(fā)炎,但是皮肉傷不少的炭會黏在上面。
因為沒有及時的清理干凈,肉已經(jīng)快腐爛了,若是再不救治,這條腿怕是保不住。
難怪剛剛過來的時侯,林安正在想著割肉。
何從之看著那傷口默默地想。
“何太醫(yī),你看我這腿還有的救嗎?”
林安沉默著,開口問道。
他自然是知曉這些太醫(yī)們臉上的神色,故而開口的時侯都會有些小心翼翼。
“昭妃娘娘派微臣過來就是給公公您看腿的?!?
何從之轉(zhuǎn)身去藥箱中拿藥。
“昭妃娘娘說有的救,那就有的救。”
林安看向腿的眼神,幾乎是凌厲的抬起頭。
他之前沒見過這位太醫(yī)。
怎么覺得,這太醫(yī)的話語之間有什么含義?
林安敏銳的眼神只是持續(xù)了半晌。
直到何從之將藥落在他的傷口處,這才疼的挪開眼睛。
啊。
哪怕是林安有所準備,等著那敷藥的功夫,卻還是疼的額頭上的汗水不住往下。
他身上的傷口本就還沒好,這燒過的傷口更是疼的厲害。
稍稍一動,林安這傷口疼的就讓他想不出其他。
“太醫(yī),這藥有沒有用啊?!?
眼瞅著自已的干爹在吃苦,小寶子有些惴惴不安。
忍不住的上前:“何太醫(yī),我干爹他年紀大了,能不能有,有那種平緩一些的藥……”
何從之敷藥的手這才收了回來。
他抬起頭余光看向前方。
林安的額頭上汗水不止,那張臉色也幾乎是瞬間變了。
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看著好像是沒有別的心思再去想別的了。
“這藥因該是忘了放丹參了?!?
何從之平淡的一句話,嚇得小寶子的話音立即就跟著尖叫起來。
“忘了放丹參的了!”
這丹參里面的可是有止疼的功效。
難怪干爹疼的死去活來的,何太醫(yī)這……這不是讓干得活受罪嗎?
小寶子看著何太醫(yī),又看著躺在床榻上疼的快要暈死過去的干爹。
他抬手干咳嗽了一聲,默默地將嘴里的話給咽了下去。
干爹好了就行。
何從之處理好林安的腿,出來時,已經(jīng)過了一個多時辰了。
外面剛剛還陽光的天此時下起了雪。
“剛剛還好好的,怎么這雪說下就下?!?
小桂子打著油紙扇,對著一旁的何從之道:“何太醫(yī),不然奴才送你回太醫(yī)院吧?!?
他態(tài)度殷勤的很,看向何從之的眼神里面也記是尊敬。
何從之跟著小桂子的手,朝著一旁走去。
長靴踩在雪地里,剛剛落下的雪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何從之低著頭。
胸口中的那個東西,只覺得在發(fā)燙。
他不知道他該不該給。
更不知道,自已所思索的是真確的還是錯誤的。
但是他卻是不想,不想她受到傷害。
何從之嘆著氣,等到了太醫(yī)院門口,卻是拐彎又朝著身后走去。
“我有事要見昭妃娘娘?!?
何從之對上小桂子的臉,直接便是開口道。
小桂子雖不知道這是什么情況,
但是他冷冷的看著何太醫(yī),目光在他那雙眼睛上來回的看了半晌,立即點頭:
“何太醫(yī),您隨奴才來?!?
于是,合歡殿內(nèi)。
沈芙看著去而回返的何從之有些摸不著頭腦。
:“何太醫(yī)可是有事?”沈芙沉默著片刻,又緊接著問:“可是林公公的傷口有些麻煩?”
“微臣是有事情要找娘娘,但是不是關(guān)乎林公公?!?
何從之是冒著大雪前來,眉間還有一簇來不及撫摸掉的雪花。
他沉著臉,冰涼的眼眸微微掩蓋在風雪中,平添了幾分氣質(zhì)。
“林公公好的很,奴才剛剛過去給他處理了傷口。”
“傷口雖是有些麻煩,但是腿是能保的住?!?
“那還有什么事?”沈芙聽到林安的
腿保住了。
下意識的便是松了口氣。
林公公人還不錯,沈芙不想見他因下場如此的凄慘。
畢竟
太監(jiān)在這后宮中日子難熬。
再有一點,若是林安好了。日后在回到萬歲爺身邊。
對她今日的恩情,以林安的能力,必然是不會忘記的。
這也是沈芙選擇救林安的緣故。
“既林公公無事?!?
沈芙沉默著問:“何太醫(yī)來是有什么別的事要來稟報本宮。”
“微臣過來,是想給娘娘您看一樣東西?!?
何從之抬起頭,沉默的朝著沈芙看了一眼。
默默將自已懷中的東西拿出,雙手奉上送到沈芙面前:“娘娘您看一眼就就知道了。”
沈芙疑惑的接過,低下頭瞥了一眼,隨即神色驟變。
他手中拿著的,不是別的。
而是沈常山告狀書!
而他要要告的,則是她這個親生女兒沈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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